烛芯。亚历克斯吹灭火柴,把蜡烛举高,让光线充满这个小小的地下空间。应该是礼拜堂的圣器室,放银器的柜子是空的,但其他零碎的东西还在,挂在衣钩上的法衣,烛台,花瓶、油灯和厚厚一叠虫蛀的乐谱。
“这不是很棒吗?”亚历克斯问,烛光照亮了他的侧脸。
哈利看着墙上的一道裂缝,它从天花板一路延伸到矮柜后面,“我觉得我们应该走了。”
“没有人会到这里来。”
“也许我们也不应该来。”
“不,哈利,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说没有人会到这里来。”
哈利等着。但灼热的烛泪刚好在这个时候淌到亚历克斯手上,金发男孩倒抽一口气,松了手,蜡烛滚到地上,熄灭了,把他们两个重新投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阵忙乱的摸索,撞到对方,撞到墙壁,撞到其他不知名的坚硬棱角。亚历克斯擦亮了火柴,哈利从柜子底下找回了蜡烛,重新点燃,插到铜烛台上。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是我们的。”亚历克斯说完了后半句话。
一个秘密避难所需要一个秘密代号,哈利提议“圣若望”,和礼拜堂一样,但亚历克斯认为这根本不算秘密,谁都可以猜出来,应该想一个听上去完全无关的,比如“林间空地”和“玻璃球”之类。哈利认为这两个名字听起来都很蠢。在考虑了“兽穴”和“哨站”之后,男孩们最终决定把这个地下室称作“树屋”,不引人注意,而且和树毫无关系。
整个七月,他们像两只鬼祟的喜鹊一样,把各种闪闪发亮的小东西搬往“树屋”。一个放大镜,逐渐增加的书本,一套国际象棋,画架,纸,颜料和画笔,饼干盒,一本集邮册,纸牌,装在皮套里的木工工具,还有一盏台灯,虽然“树屋”并没有电,但亚历克斯认为矮柜上需要一盏灯。真正的光源是一盏从瓦砾里翻出来的老式风灯,刚好可以放两根蜡烛,但需要时不时清理堆积在底部的蜡。他们就着这盏灯的光线表演舞台剧,扭曲放大的影子投在墙上,变成骑士或女巫,龙和诗人,水手,僧侣,国王和独角兽。
在七月底丰沛降雨的催促下,杂草迫不及待地从地板裂缝之间长出来,男孩们在石阶上树起木板,挡住倒灌的雨水。弹坑成为了一个小型池塘,边缘裸露的泥土重新被瘦弱的野草覆盖。有一次他们在草丛里发现了蟾蜍,手掌那么大,不等他们接近就跳进水里,蹬着腿,游向弹坑另一边,像个逃离沉船的绝望水手,男孩们扔出的石子像炸弹一样落在它周围,最终一块棱角尖锐的碎石打中了蟾蜍的头,它抽搐了一下,翻出灰白的肚皮,一动不动地浮在泛绿的水里。
八月第一周有连续的晴天,园丁终究送走了他最小的儿子,莱尔,一个月前刚过十八岁生日。埃琳娜·卡尔斯顿,接替波顿先生成为邮差的那个女孩,用那辆漆着皇家邮政标志的小货车把莱尔送到火车站。“空军,就像他希望的那样,”园丁在厨房里说,往茶里倒白兰地,盯着杯子里深棕色的茶水,许久没有说话。
“玫瑰都快要开了。”他最后补充了一句,仿佛这是一件比什么都重要的事。
男孩们转而在户外玩耍,把墨丘利从马厩里牵出来。伞兵带来的阴影日渐消退,他们又再次到长着橡树的山坡上去,举办他们自己的田径赛事,参赛者只有两个男孩和一匹阿拉伯马。玛莎抱怨他们衬衫上沾的泥土,警告说他们总有一天会摔断脖子,或者踩到草丛里的蛇。他们至今没有遇到蛇,但两次见到同一只狐狸,男孩们叫它“查理”,查理是棕色的,左眼上方有一撮白毛,总是带着一副饥饿的神情。亚历克斯试图喂它火腿,但狐狸飞快地逃进草丛里,消失了。第二次见到它的时候,查理叼着一只小小的幼狐,远远地看了男孩们一眼,又隐没在茂密的野草和矮灌木里。从那天之后,他们把查理的名字改成了“查莉丝”,可惜查莉丝再也没有出现过。
战争仍然继续,不过是在远处,消融在背景里。在康沃尔,男孩们能听见的就只有微弱的回声。偶尔会有两两组队的喷火式战斗机从海边起飞,画出一道从西到东的弧线,听见引擎的声音时亚历克斯会跑出“树屋”,爬到只剩半截的砖墙上,向飞机挥手,因为“乔治可能在上面”。
哈利双手插在裤袋里,仰头看着,直到战斗机消失在低垂的云层里。
——
“然后是一九四〇年九月。”普鲁登斯说。
记者检查了一下录音笔的电量,把眼镜往上推了推,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写下“40/9”。
“九月四日,乔治回来了,像是圣诞节一样,玛莎高兴得哭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乔治·卢瓦索,他就像一个棱角更多的亚历克斯,没有酒窝,颧骨更高,看上去很严厉。他不能久留,休假时间太短,下午茶时间就该走了。亚历克斯一开始粘着他,但下午就失踪了,躲到‘树屋’里,不想和他哥哥道别。这一向是亚历克斯处理问题的方式。”普鲁登斯笑了笑,轻轻把手里的信封放回小铁箱里。“十一天之后就是九月十五日,里弗斯先生。”
“更多空袭?”
“最激烈的日间空袭。”普鲁登斯点点头,“我不能说我经历了这件事,对我来说那是很无聊的一天,不能出去玩,你只能等着,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是道听途说。附近的城镇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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