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现出了几分罕有的王者风范,就连阿尔伯特这样平日里对国王根本没有任何尊敬的人也不由钦佩起他来。路易十六说他宽恕那些给他定罪的人,愿自己的鲜血能止住更多法国人的流血。人群听得越来越安静,紧接着又生出几分愤恨来,他们恨的似乎不是国王,而是被国王的言语感染的他们自己。卫兵队的鼓声急切地打断了国王的声音,鼓声刚落,国王便被推得跪倒在断头台上,拥挤的广场陷入了死寂,雅各悄悄握住了阿尔伯特的手,他们的手都有些颤抖,唯有依靠着对方的身体,才能稍许镇定下来。
许是刽子手太紧张的缘故,刀刃落下的速度满了半拍,一刀切断了国王的脊椎,却未能割下他的头颅。广场里依旧一片寂静,正像歌剧接近尾声的时候,人们迫不及待地等待结局一样。不远处有人晕倒在地,但没有人去管他。雅各不敢正视那血腥的场面,本能地闭上了双眼,又向阿尔伯特靠近了些,差点撞进了他怀里,阿尔伯特扶住了他,或者说阿尔伯特是靠他才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第二刀,头颅落地。如释重负的刽子手高举起国王的头颅,台下爆发出狂热的欢呼声:“国王已死!”“共和国万岁!”在前排的人们推推搡搡地挤向断头台,迫不及待地拿手帕去沾染淌到地上的血液,就像从前国王加冕时麻风病人迫不及待地乞求国王的触摸一样。或许他们仍然那样迷信着国王的神力,又或许他们是想用那血液证明国王也是一介凡人,或者他们只是想证明自己终于大仇得报战胜了王权……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在那样混乱的场合,最容易传播的便是这种嗜血的疯狂本能。
行刑结束后失意的皮埃尔和同事们去借酒消愁了,雅各和阿尔伯特则一起去了梅兰妮家。梅兰妮看到失魂落魄的两人差点惊叫出来,但阿尔伯特提醒她,晚上还有个醉醺醺的丈夫要她照顾。梅兰妮让他们洗了热水脸,给他们倒上热巧克力,才把孩子们叫了出来。
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不少,保罗已经会走路说话了,在客厅里踉踉跄跄地走来走去,兴奋地叫着“叔叔”,说着些让人似懂非懂的话炫耀自己的语言才能。早熟的尼克受他感染,也嘟哝着些什么。雅各抱着儿子小小的温暖的身躯,先前在广场上看到的恐怖一幕好像淡化为了一场遥远的噩梦。尼克毫不知晓父亲复杂的思绪,笑嘻嘻地盯着父亲看,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爸爸。”
雅各一听到这声音便再也忍耐不住了,落下泪来。这孩子生在这样凶险的年代,没有母亲,他自己又不知道能否当一个称职的父亲。他的眼泪滴落在尼克身上,尼克注意到父亲的心情变化,不安起来。阿尔伯特看得揪心,将尼克接过来,故作轻松地说:“尼克真聪明,这么快就会说话了。那尼克……你要叫我什么呢?”
尼克眨了眨眼睛:“妈妈。”
阿尔伯特无奈地说:“不对不对,叫叔叔。”
“妈妈。”尼克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听到这里,雅各破涕为笑了。梅兰妮也笑了出来,给阿尔伯特打圆场:“他现在只会说‘爸爸妈妈’,‘叔叔’这个词太难了。”
“他聪明得很,很快就能学会了。”阿尔伯特说,用力亲了尼克一口,将孩子交还给雅各,松手前还念念不忘地又教了一遍:“‘叔叔’。”
路易十六被处死以后,剧院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表面上,阿尔伯特照旧安排诸如莫扎特的《唐乔万尼》之类女性角色众多的歌剧排练,以缓解剧院的人手短缺。同时他也把原定的革命音乐会换成了其他演出,最受欢迎的自然是各位女歌唱家和芭蕾舞演员的演出。此外,雅各、其他几位剧院作曲家,以及乐团的首席小提琴,都开了各自的音乐会,阿尔伯特也作为雅各的演出嘉宾登台亮相,他放任大家自选表演曲目,唯一的要求是禁止演出任何与革命或政治相关的作品。
但剧院的人们都不再像以前那样干劲十足了。包括雅各和阿尔伯特两人,因为不需要连续排练,他们常常很晚才到剧院,有时甚至整天都不见踪影。人们去找他们时,常看到阿尔伯特在办公室里读闲书,或者看到雅各在琴房里闭目养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少了他们两人的密切监督,演员乐手们也逐渐懈怠下来,恋爱的恋爱,请假的请假,他们的演出质量虽然算不上糟糕,但和以往的精良严密相比要松弛得多,他们的两位上司也并无责怪之意。
实际上,这是雅各和阿尔伯特商量后得出的决定。路易十六的死刑令他们意识到,他们再如何表达革命理想,最后革命究竟会如何进行是他们无法控制也无法想象的。他们不相信路易十六之死会给革命画上句号,刑场上梦魇般的情景似乎在暗示,这场革命才刚刚开始。那么,与其在无意中助长人们的激进情绪,不如完全放弃,不谈国事,以保护自己和剧院。这并不是他们理想的选择。换作以前,雅各准会怒斥阿尔伯特的消极,但他明白,阿尔伯特这次的退缩绝不是出于软弱,而是出于坚强。
剧院的各级人员都乐于有一个轻松的工作环境,许多市民也并不在乎剧院演出背后的深意,但也有些热衷音乐的革命派难以理解雷耶歌剧院的突然转变。不过,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无暇向剧院提出抗议,只有默默地不再光顾剧院而已。
这天雅各在琴房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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