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并不辩解,或者说,还来不及解释,疲惫已经像山峰一样压来,在听见江天那句状若咬牙切齿的qu;之前,他已经先一步倒在床铺上,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从脊骨到四肢,都像被打折了,瘫在床上,连稍重一点的呼吸带着咽喉都在作痛。脑子里依然像灌满了泥水,什么也容不得去想,但眼睛已经慢慢适应了灯光,不再刺痛得厉害。顾云声盯着头顶上方的灯炮,看几只飞虫不倦地扑身飞上,咽了好几口口水,才说出话来:quot;几点了?quot;
江天就着十五瓦的luo灯泡,正在整理今天的资料,乍听那枯涩噪哑的声音,笔下顿了顿,才接上话:quot;一点半不到两点。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下午你一挨枕头就睡着了,晚饭我就给你带回来了。quot;
quot;不想吃。quot;
说到这里,顾云声的声调里才流露出一点小小的委屈的意味。江天听出来了,搁下手上的事坐到他身边去,声音压得低,但四壁空空,怎么听还是有些许沉沉的回音:quot;一碗粥一点菜,能吃就吃一点,不然再饿醒了多难过。quot;
声音里有安抚的意味,最初见面时的严厉在此时此刻,已如潮水般褪得一干二净。顾云声听了,怔怔半晌,终于又说:quot;我想喝水。quot;
江天就又去给他张罗水。他自己喝浓茶,就把唯一一个杯子的残茶泼了。第一次递过去顾云声伸出手接了,手抖得厉害,一碰到杯子,水就全部喂了被子;见状顾云声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倒似很不好意思,江天看着他,也没说话,先把自己的被子和他的对换了,再去倒水,这次两个人都学乖了,一个晓得要扶坐起来,另一个也配合地不再逞强事事亲为,就是不晓得为什么,顾云声的手反而抖得更厉害,连全身都在颤了。
喝完几杯水,顾云声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好一些,他盯着还在忙碌不停的江天,翻了个身,立刻听到骨头咯吱作响的怪声音。江天还没来得及说话,顾云声先笑起来,笑完又犯困,迷迷登登将睡未睡之际,眼皮感到四下暗了,知道是江天关了灯。他忍不住牵动嘴角,自顾自嘀咕:quot;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qu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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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声不肯再说,很快又睡着了。
他再一次醒来,天色透亮,听不见雨声,江天也不在了。顾云声盯着窗子透过来的光,泛着点灰的光线柔软地落在另一张空着的床上,床铺收拾得整齐,几乎看不出人睡过的痕迹。顾云声想到江天小时候就晓得把自己的床叠得一丝褶皱也没有,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不知道牵动哪一片筋骨,疼得他龇牙咧嘴趴在床上,面部的表情倒是很生动滑稽。
睡了这足足大半天,一些疼痛消失了,但又有别的新的疼痛浮起来,好在挣扎一下,还是能坐起来的。起身的时候他发现原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顾云声看着这一路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都一一上好药,一个人抱膝坐在床上,发了许久的呆。
毕竟是年轻的身体,吃饱喝足,再好好睡上几天,顾云声又恢复了菁神。江天一直没问他为什么过来,人前也没有拆穿quot;姑姑的儿子quot;的说法,更没有问他要住多久,什么时候走。
顾云声住了下来。
白天他去看江天工作,看他怎么和同学老师一起测绘古建筑,江天工作起来总是格外专注,画图的时候垂目凝眉,绝不有丝毫分神;他的手劲瘦,手指修长,指甲修得很平整,留有墨水的痕迹;拿尺的姿势很标准,一丝不苟,可能比一般的专业建筑师还规范些,画出来的图几乎不用如何修改就能直接勾墨。
如果人太多,顾云声就不看他工作了,一个人在庙里逛来逛去,看南宋留下的佛像宝相庄严而优美,淹没在尘灰深处的壁画上的飞天和菩萨衣袂飘飞,藏经阁前有一个不知什么时候的石钵,直径足有一人高,浮雕着云水天马麒麟,僧人们蓄水养了荷花,和寺门口的品种还不一样。他渐渐从中得出趣味,有一天中午趁江天撑不住趴在桌上打盹,用水笔在他手上涂抹一番,亏得江天醒来一时不查,带去和同学会合,赢得赞叹若干,才留意手背上画着一个童子,端坐在莲花座上,装饰用的曼陀罗花蔓一径蜿蜒到手腕。江天看这个童子好生面熟,想不出究竟是谁,晚上回去问,顾云声躺在床头悠哉悠哉看着从江天同学那里借来的杂书,撇撇嘴笑说:quot;哪咤呗。quot;
quot;好好在我手上画哪吒做什么?quot;
quot;没什么,看到荷花开了,就画了。要是你不趴着睡,搞不好我会直接画到脸上去。quot;
说完没忍住,笑了;江天也笑,这些天来笼罩在二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郁的情绪,似乎也就淡去一些。
自从江天手上多了个哪吒,他那同行的七八个同学之间对于顾云声的议论,也多了起来。之前只是说有个俊美的表弟,千辛万苦徒步几十里受暴雨肆虐的山路来探望他是否周全。待到相处几天,发现顾云声姓格讨喜,和谁都能谈得来,他们工作的时候从不多嘴,闲暇时又很活泼。以至于到后来男生都对江天开玩笑说不知道他家里是不是还有个表妹,女生含蓄一些,只是要顾云声也帮她在手上留幅画--其中种种小情绪是不需点破的,工作起来能把佛像白描得活灵活现的科班生,哪个不是生花妙手?
寺庙里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就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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