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于一个学徒教五七年的古人来说,这非但是速成,简直就是点石成金。
“过年都只放了七八天,已经很赶了。”程宰道。
多可怜啊!过年只让他们在家呆了七八天,初九日上就回到学院读书了。
程宰说这话的时候更加苦涩了。
徐元佐毫无怜悯,后世初五、初六上班的公司都有不少呢。他道:“还是不够,要有更多人。我看啊。招生范围可以扩大到整个松江,甚至苏州、湖州,乃至杭州、绍兴!咱们还可以多起几栋楼,给学生们当宿舍。”
“还有教材。咱们得重新再修改一下,务必要更加实用,更加容易领悟。”徐元佐道。
要说此时的教育体系落后,其实并不尽然。比如人文方面就很先进,层次分明。十余年就能培养出文史哲兼备的高端人才。这并不是无端吹嘘,只需要看看民国时候的那些国学大师的水准,若是科举没有被废除,能否考中进士都很难说呢。
然而在理科方面,就落后得有些不成比例了。老师凭兴趣教,学生凭兴趣学,能学出来的大半靠天才,学不出来也是理所当然。其实在没有高等数学的时代,算术、几何,真要有个科学教学体系。学起来也是很快的。
可惜这方面徐元佐知道,却无从改进。他已经忘了理科课本的教学次序了。而且不是专业财会出身,会计到底怎么教学,他也说不清,只能将实际工作拿出来,一步步拆开,从简到难让学生掌握流程。
只要能够做清楚三角账,基本就可以毕业了。若是能够头脑很清楚地制作、解读徐元佐传授的借贷账,那就可以进入财会学生最向往的圣地精锐小组。
说起来也着实令人丧气,这大概是后世大学里两个课时就解决的内容。基础实在是太差。无法堆建起高楼,只能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了。
“我去年就拜托李文明从绍兴找了不少老资历的幕友。”徐元佐道:“确定要来的大约有十几个,除了立刻要用在仁寿堂、布行和广济会的,大约能有三到五人可以留在经济学院。一人带五十个学生。应该没问题吧?”
五十个!放羊么!
程宰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
徐元佐毫不介意,道:“财务之余,法律也要跟上。这块你放心,我会抽空编写一本教材出来。”
许多人对法学专业持有一种误解,好像法学学生都是背法条的。事实上法律科班学生,最重要一门课是法理学。也就是法哲学。这是法律的渊源所在,有了坚实的法哲学基础,学其他部门法就能很轻松地了解其立法原理和司法重心。
至于具体的法律条目,考试考的并不多,工作中还可以叫助理收罗法条助理当然都会使用“北大法宝”数据库。
“敬琏,犬子中原研读律法,如今也能背历代圣谕,是否叫来给你打个下手?”程宰知道编修一本教材有多麻烦虽然他意识中的教材应该是对大明律的详细解读。
大明律并不是一部法典,而是以《大明律集解附例》、《问刑条例》、《御制大诰》等等法律文件统合起来的法典,广义而言,历代皇帝的圣谕和判例,也属于大明律范畴,并且都具备法律效力除非当今皇帝明确否定这份效力。
徐元佐法制史底子在,但是细致程度当然不能跟这个时代的法律专业人士相比。小程同学虽然没有经历过实务,但是作为人形数据库也是可以一用的。何况徐元佐并不是为了解释大明律,而是要创立另一个体系。
采用案例法的商业仲裁系统。
虽然依附于大明律,但是摒弃了民刑混一,单纯以民间公断的形式来解决商贸纠纷。因为儒家社会的耻讼风气,三老公断是大明社会中最常见的司法行为,也是朝廷官府乐见的民间纠纷解决方式。
徐元佐需要做的就是自己成为“三老”,并且培养与自己见解相同,利益相合的学生担任“三老”,主持仲裁。所以有没有大明律的基础并不重要,关键是要听话懂事易洗脑。
“可以让他先跟着我学学。”徐元佐答应下来,旋即又道:“不过伯析也是知道的,我这人离经叛道,脑子里总是有不少奇怪念头。令郎若是不能接受,恐怕硬撑着对谁都不好。”
程宰连连点头:“犬子虽然不学无术,对敬琏却是钦服非常。这点上绝无可担心之处。”
徐元佐道:“如此最好不过了,咱们有交情在,用自己人终究是放心的。”
程宰听了也不由乐呵呵轻飘飘起来。直到辞别了徐元佐,被春风吹拂,脑袋清醒下来,方才觉得有些羞耻:什么时候开始,人家夸两句,自己就这般轻浮了呢?
等回到家里,程宰将长子程中原叫到书房,看着儿子畏畏缩缩的模样,原本打算好生恐吓他一番的念头也就淡了。虽然他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但终究是自己的心头肉,实在狠不下心来。
“过了年,又长了一岁,这回可别再不明事理了!”程宰提高了音量,做出一副严厉的样子。
程中原垂着头:“是,儿子一定跟叔父好生学着。”
“你叔父说什么就是什么,懂了吗!”程宰斥道。
“那他说错了呢……”程中原越说越轻。
“他绝不会错!他若是说错了,必然是你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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