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佐前脚出去,罗振权后脚也跟了出去。他却没想到徐元佐竟然身形一晃,躲在墙后,透过十字窗口朝里窥视起来。
“你在看什么?”罗振权凑了过去,低声问道。
徐元佐踮起脚尖,口中啧啧道:“看几个聪明几个呆,啧啧,这帮老奸巨猾的可不好对付。”
罗振权也看了看,却没看出什么花样,又道:“你要给人抵那么多,不怕没法交代?”
徐元佐心道:他们只要敢写,我就敢拿着去要挟徐盛。这可比之前光是自己空口白牙有说服力得多!就算徐琨再信任徐盛,也不能不信人家事主的陈述。怕就怕这些老奸巨猾的不肯多写,那这次游园之后,徐盛也就算是解放了。
罗振权不知道徐元佐非但不满足于从徐盛手中逃脱,更要反咬一口,入骨三分,还在为徐元佐着急:“我说,你也该快些去找大掌柜了吧,若是晚人一步,就说不清了。”
徐元佐又看了一会儿,将几个面色凝重,下笔谨慎的人记在脑中,又记了几个了无心机的憨货,方才回到石子小径上,道:“我这就去找大掌柜,你要守住此门,千万不要让徐盛进去。”
“他若要硬闯呢?”罗振权问道。
徐元佐没有回答,只是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微笑瞬时就让罗振权想起了之前徐元佐的话:不替上司背黑锅的伙计不是好伙计!
“我就把他打出去!”罗振权道。
徐元佐仍旧笑了笑,转身去找徐诚了。
因为徐阶和徐璠还在花厅里说话,徐诚还在外面等着。徐庆自然是生怕这老人在徐阶面前晃荡,恨不得他能立刻就走。可是徐诚就是不为所动,宛若泥塑,任凭徐庆说破天也要等着见徐阶一面。
徐元佐此时过来,却是成了徐庆的救命稻草。
“大掌柜,还请借一步说话。”徐元佐上前道。
徐诚不得不睁开眼睛,看了面带得意的徐庆一眼,方才跟徐元佐走了出去。他当然对此很不愉快,但是想想徐元佐可是他手下大将——唯一的大将,也只能忍了。
“大掌柜的,”徐元佐道,“咱们的商行叫什么名号好呢?”
“什么?”徐诚浑然摸不到头脑:“咱们的商行?”
徐元佐笑道:“当日掌柜的雇我,不正是因为您监管着老宅和夏圩新园两处产业么?这两处产业若是不能盈利,如何显得掌柜的本事?既然要盈利,对外就该有个说法……”
“慢着。”徐诚皱起眉头,打断徐元佐:“你打算怎么个盈利法?这两处地产可都不能出租出卖。我早已跟你说过了吧。”
“我并没有出租出卖,只是拿来偶尔待客罢了。”徐元佐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宣纸。
宣纸上面满满一篇,都是半寸小字书写,光是这宛如刻印的字迹,就让徐诚眼前一亮,失声赞道:“好字啊!”
徐元佐憨笑:“尚算工整。”
徐诚见这字好,越发有了看下去的兴致。他只担心徐元佐没有见识,做出贻笑大方的事来,谁知道这文案做得如同积年老吏,滴水不漏,只说徐家回报乡梓,与人方便,愿意让乡党使用新园。
这使用也得有规矩,何处能用何处不能用都有分说,绝不是一个园子租出去概念。同时也约定,但凡造成损害,必须照价赔偿,还得支付园中雇工的报酬,算是先小人后君子。
为了保证大家不至于一拥而上,所以有本着“人无高低,亲有远近”的原则,在柜上存钱者优先安排。至于存的银子,可以抵作“礼金”,却不能获得分红孳息。
最为难得的是,全篇上下没有一个“租”字,将园管行与做买卖撇得干干净净。即便再有精神洁癖的士人都挑不出茬来,简直就是急人所急,慷慨好客的道德楷模。
“这写得倒是不错。”徐诚轻轻弹了弹纸:“你上哪里去找人存银子进来?”
“冬园。”徐元佐当即将今日自己做了的事一一禀报,道:“如今已经收到的现银定金是的八十两。三十人以每人百两计,总共是三千两。初期收益应该还算不错。”
徐诚暗暗吸了口气,心道:这叫“还算不错”?
这简直是太不错了!
三千两银子啊,折合三千七百五十石大米,乃是近千亩上好良田的收益!
而且毫不费工夫!
徐诚觉得自己都要背过气去了,身子晃了晃方才站稳,道:“他们都肯出钱?”
“签了契约文书,还怕他们赖账不成?”徐元佐笑道。
徐诚摇头道:“银钱入袋为安。如今这世道,赖账的人可也不少啊。”
“大掌柜说的是,但谁敢赖徐阁老的账呢?”徐元佐笑道:“他们只求咱们别赖他们的账就谢天谢地了。”
契约虽然貌似双方平等签署,但强势者白纸黑字要占便宜,弱势者只能给自己找些理由,证明自己也得了好处。至于契约履行层面,强势者想履行时自然死扣条文,一旦心存毁约之念,弱势者又能如何呢?
好在现在徐阁老大旗不倒,在松江乡绅面前仍是十足强势。
徐诚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摸了摸胡须:“这倒也是。”
“我已经炒了一把,今日之后若是再想进夏圩新园,可就不是一百两的事了。”徐元佐将坐地起价的事托盘而出。
徐诚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扬徐元佐了,抖了抖袖子,竖起大拇指放在这位“悍将”面前。他又道:“你终究年轻,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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