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佐并没有徐琨想象得那么好过。
他现在已经是园管行的大伙计了,实际上整个园管行的经营、账目都是他一手操持。五百两的流动资金也放在他房里,让他格外小心,生怕有人铤而走险。
徐诚已经知道了徐元佐在花厅里的事迹。虽然当时在里面伺候的仆人听不懂那么深奥的对答,但是转述的时候还是能够说明老爷和客人们对徐元佐的看重。这也足够让徐诚放开手脚,任徐元佐独当一面。
徐元佐也是这才领会到这个时代招人是何等辛苦。
他刚跟罗振权说了要招人的话,罗振权那边就是一堆某家某某被家奴勾结匪人绑架了,拿了银子后就被撕票;又或是哪位老板录人不慎,新伙计原来是大盗派出来的探子,查明了银箱所在,偷了个精光。
“照你这么说,我还没法雇人了呢!”徐元佐怀疑这是因为罗振权身份使然,见到的都是匪人,所以负面新闻格外多。不过他跟徐诚谈了之后,发现老管事也有这重顾虑,而且话锋直指徐琨。
“我徐家不是功勋贵戚之家,全因为老爷而有今日。二少爷却不知道韬光养晦,只是一味好大喜功,光是织妇就养了数千人!如此来者不拒,滥收滥纳,终究是要惹来祸事的!”徐诚说得是痛心疾首。
徐元佐对徐阶的了解是来自于后世,当然更为全面,不会被传闻所欺。他道:“掌柜的说的是。正是有老爷这柄擎天大伞,徐家才能如此兴旺。若是我们行为放纵,污了老爷的名头,更给了朝中宵小攻讦老爷的口实。老爷有损,整个徐家还如何立足?”
徐诚十分赞赏徐元佐的见识,道:“所以还是要小心谨慎,不可莽撞,尤其在这人事上更要小心。今日这人可以哭着喊着要求你收纳他,谁知道明日是不是会倒打一耙,说你压良为贱?这些事可都不新鲜啊!”
“所以小子打算只用雇工人。”徐元佐顿了顿:“少不得要回趟朱里,寻得街坊邻里可靠之人来做工。”
徐诚道:“你年少老成,我是很放心的。”
徐元佐得了徐诚的认可,便开始筹算各处需要的人手。最终得出的数字并没有让他很诧异:当前用人岗位最多的果然是安保。
这个时代的衙门刑侦能力极弱,如果出了命案或许还会派人来查一查。若是盗窃、抢劫案件,压根别指望破案。
除了这种社会内部违法分子之外,作为海边地区,松江还面临着倭寇的袭扰。虽然东南抗倭战争已经宣告胜利,倭寇再没有像汪直、徐海那样呼啸成群,但是作为残部,还是有能力袭扰沿海地区的。
松江东南有金山卫,再东面有青村守御千户所,是正儿八经的卫所军。
西北有小贞村、西南有泖桥二巡检司。南有金山巡检司。东南有南桥巡检司,又有陶宅巡检司。再东南有柘林镇,嘉靖年间甚至还筑了城池派兵戍守。
如此之多的驻军,正意味着安全问题堪忧。如果海外空无一人,朝廷脑抽了才会在海边布防。
再加上很快就会有人注意到出入徐园的人家非富即贵,都是一方头脸人物。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徐元佐打开门做生意,必须要出名,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长出獠牙,让人不敢动手了。
“我除了担心盗匪倭寇,更害怕祸起萧墙。”徐元佐将老海贼罗振权叫来商议,两人在园子里一边收拾残枝败叶,一边说话。诚如自己之于徐诚,罗振权也是徐元佐唯一的大将,从目今表现来看,脑子不甚好用,但是社会阅历丰富,不是个连县城都没去过村野愚夫。
“萧墙在哪儿?”罗振权问道。
“咳咳,就是兄弟反目。”徐元佐坦白道:“我怕徐二找人来收拾我。”
罗振权哦了一声,道:“这个我倒是不很担心。只要你躲屋里,我跟我爹把守门口,等闲二三十人别想冲进去。”
徐元佐顿时有了些许安全感。
“就怕他们找打行的青手,那就麻烦了。”罗振权道。
“打行……他们不就是一群流氓泼皮么?战斗力很强?”徐元佐立刻想到了安六爷。
罗振权面露忧色,道:“打行可不单单是打手。他们业、业务也挺广的。”罗振权生怕新学的“业务”一词用错,看了徐元佐一眼。
“他们除了收规费,打人惹事,替人挨打,还干什么?”徐元佐知道打行的春天还在万历之后,越到乱世越是嚣张,但现在终究才是隆庆初年,距离大明的巅峰时代还有十几二十年。
“打行是怎么来的,我爹最清楚了。”罗振权朝园子正门方向努嘴:“早年间泼皮就是泼皮,哪里来的什么打行?是戚爷募兵抗倭,这些人方才聚在一起的。”
“戚爷不是不收婆婆无赖之辈么?”徐元佐奇道。
“是这样的:那些泼皮无赖本来散在城中,各有地盘。见到募兵收益大,就聚起来想去投戚爷。戚爷有先见之明,知道这帮人用不得。非但不听号令一触即溃,还会给倭寇当内鬼。”罗振权说到这事上,显然底气足了许多。
徐元佐暗道:兴许这家伙也找过泼皮当内鬼呢!
“可是戚爷也不可能将整个东南沿海都罩起来呀。”罗振权道:“尤其戚爷的主力在浙江、福建,而南直一带部署就薄弱了许多。我们海客也不傻,自然走南直了。南直的卫所军丁打不过我们,只能据城自保,这时候那些聚拢起来的泼皮就有了用处,摇身一变就成了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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