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开遍大街小巷,举目皆是盎然生机。
天子在宫内设下家宴,丝竹管弦袅袅,舞姬水袖翻飞,满盘珍馐满目盛景,觥筹交错间,有几人早已喝得酩酊大醉,直挺挺趴在红木案几上,打翻了一地杯盘碗盏,李璟也未怪罪,只笑着吩咐宫人将他们扶下去,好生照料。
宴罢,已近子夜。
老太妃在席间多吃了两盏甜酒,由云倚风送回甘武殿歇息。李璟屏退一众宫人,与季燕然在御花园中慢慢散步,清风迎面拂来,晃着回廊两串橙黄灯笼,曳出一地脉脉微光。
“父皇在世时,曾有一日于酒后恸声,懊悔自己当年为防谢家,一直不肯答应卢将军与谢含烟的亲事。”李璟站在湖边,看着远处粼粼微波,语调间颇有几分感叹,“当时朕不明白,不明白为何这听起来j-i毛蒜皮的小事,竟会令父皇那般耿耿于怀。现在想来,只怕是玄翼军兵败木槿镇后,父皇已猜到了卢将军执意要战的原因,才会哀呼痛惜不已。”
季燕然道:“将旧木槿镇彻底从地图上抹去,应当也是父皇所做的补偿吧。”如此一来,在世人眼中,卢广原便还是那个英明神武的大将军,从未鲁莽更改过行军路线,而玄翼军之所以落败,也纯是因为叛军数量太过庞大,才会寡不敌众,并无其它原因。
“无论当年发生过什么,时至今日,也算是彻底翻过去了。”李璟与他对视,又道,“这么多年,幸亏有你守着大梁,多谢。”
“皇兄言重。”季燕然低头,“我十岁离宫,在西北大漠中野惯了,不懂多少规矩,也只有皇兄心地仁厚,才能忍了我这一身臭毛病。”
李璟笑笑,与他继续往前走着,说一些家长里短的闲事。
德胜公公怀抱两条披风,跟在这兄弟二人身后,也觉得春日里的花园美极了,上有漫天星河,下有繁花如锦,空气也是沁甜的,当真令人,心旷神怡。
一把月光落到白玉河中,将整座皇宫都照得朦胧发亮。
翌日清晨,季燕然与云倚风一早就出了宫,说是要去哪条胡同里吃糖油饼。老太妃乐呵呵叮嘱完两人早去早回后,便也由下人伺候着起床沐浴,却未回萧王府,而是径直去了御书房,李璟刚下早朝,正在那里批复折子。
德胜公公扶着她坐好,小声道:“明太妃,当日皇上赐下的并非毒药,只是普通的参茸补丸。”
老太妃有些吃惊:“补丸?”
那时西南正乱,季燕然在千里之外大肆调兵遣将,将西南驻军全部归拢到自己手中不说,还把中原兵马也调走大半,像是卯足了劲要搅出一整片腥风血雨。朝臣议论纷纷,上奏的折子快将御书房淹没了,有说萧王殿下狼子野心的,有揪住江凌飞一事大做文章的,还有人干脆请命,要去西南将季燕然换回,总之啊,纷纷似雷霆骤雨,浇得李璟烦躁至极,早朝时一连许多天都y-in着脸。朝臣中有机灵的,就又跳出来说,萧王殿下素来忠心耿耿,王城中又还有老太妃在,想来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不必太过担忧。
但偏偏,因江凌飞的事情,老太妃牵挂忧心极了,所以虽明知不可为,却还是想亲自去一趟西南。在这种局面下,服下一枚需按时回宫领取解药的毒丸,似乎就成了最可行的折中方式。
李璟走下龙椅:“当日不得以说了谎,还请太妃莫要见怪。”
老太妃深深行礼:“皇上放心,燕然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至于为何毒丸会变成补丸,或许是出于兄弟间的天然信任,又或许是因为李璟依旧忌惮季燕然的兵权,担心他一旦知道生母曾被喂毒,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其实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人人皆有苦衷,能从中取得一份平衡,继续将安稳日子过下去,便已很好。
五月的王城,骄阳似火。
这天,季燕然刚一回王府,便有仆役偷偷摸摸来报信,说是云门主又新得了个防暑降温饼的妙方,差人去买了两百斤绿豆,这阵正在厨房里忙活呢。
季燕然觉得自己有些耳鸣:“多少?”
仆役重复一回,两百斤。
说罢,又用十分同情的语调道:“不如王爷先去宫中躲一躲吧,再或者,将平乐王请来帮帮忙呢?”否则只靠一个人,怕是要吃到明年去。
李珺待在街对面的新王府中,正在摇头晃脑吟着诗,突然就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他神情凝重地想了想,虽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但既然预感不太妙,还是趁早脚底抹油、溜了为妙,省得又像上回一样,莫名其妙就被“请”到七七七弟府中,不吃完十八个包子不准走。
萧王殿下孤立无援,只好一路踩着蚂蚁去厨房,幸好,云门主还在挽着袖子舂豆,尚且没来得及将粉浆上锅蒸。季燕然被这派大好勤劳景象搞得哭笑不得,上前握住那细白手腕,强行将石杵抽走,连哄带骗道:“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云倚风被他拖得踉跄,颇为惋惜道:“可是好不容易才生着了火。”
季燕然一听,生个火都这般珍惜、“好不容易”,更何况是蒸糕。这饭是一定不能再由着做了,便果断将人打横抱起,一个唿哨叫来飞霜蛟,风驰电掣前往城南,皇家小别苑。
苑内有荷塘千倾,举目皆是无穷碧色,清爽宜人。
撑一尾小舟荡至y-in凉处,手旁还要摆一壶淡甜的果子酒。云倚风散发枕在季燕然腿上,半眯起眼睛,享受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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