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封轻轻碰了碰黎白的肩膀,以示安慰。
“告辞。”空了半晌无奈道,黎白相劝程镜,却没敢开口,程镜在师傅或者的时候就说一不二,黎白只歉意地向空了道:“大师,我送你。”
“不许送。”程镜道。
“师兄!”黎白也有些生气了,眉头微微皱起,程镜连看也没看黎白一眼,转身进了屋子,黎白也不看空了了,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动作极大地关上门,却在关上的瞬间放缓了手上的劲。
谢封笑道:“我送大师吧。”
空了有些神不守舍,可是极高的修养让他看起来自然了不少:“多谢侯爷。”
谢封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空了似是叹了一口气,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见空空的大堂,终是拂袖出去了。
浣花溪的夏夜极美,天上星子点点,草丛树冠里不时露出点点萤火。
谢封将空了送到谷口,空了道了句留步,谢封便止了脚步。
“侯爷,你可听说过一种毒,名唤化茧?”空了忽而开口,谢封本来打算转身走了,却被他这句话定在了原地:“什么?”
“化茧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毒|药,此毒需从娘胎里就注入,直至婴孩长成少年,毒性才算养成了。我听说,十六年前,阳寂曾对一位妇人用过此毒。”空了微微颔首,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白色的袈|裟仿佛渗着迷雾。
谢封顿在了原地,十六年前的妇人,空了对自己说这话,指的岂不是……
谢封疾步走了回去,最后止步在大门前,当年这个小院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晓。
谢封伸手推开大门,便见到黎白站在门口等自己,谢封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递在黎白的面前:“小白,过来哥哥这边。”
黎白不知所以,走了几步扑在了谢封的怀里,谢封缓缓收紧双臂,黎白低声在谢封耳畔问道:“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谢封冷静地道,“小白,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浣花溪?”
“我从小就在这里啊。”黎白笑着道,“从小我就和师父师兄生活在这里。”
“从小吗?”谢封道。
“是啊,从小。”黎白轻轻推了推谢封,“哥哥,师兄在大堂里等你。”
“等我?”谢封问道。
黎白道:“嗯,你进去吧,他不许我进去。”
谢封正差个和程镜摊开说的机会,当下便拍了拍黎白的胳膊道:“你在屋子里等我。”
谢封进去的时候,程镜盘腿坐在地下的软垫上,眼前摆着七八个竹编的小笼子,里面关着各种毒物,偶尔散发出阵阵恶臭,程镜漆黑的长发几乎垂在地上,他见谢封进来了,随手指着一个软垫道:“谢侯爷坐吧。”
谢封也不推辞,直接坐下了。
“你可知这些是什么东西?”程镜随手拨弄着一个小笼子,里面的毒物发出嘶嘶的声音,当是一条小蛇。
谢封道:“不知。”
“此蛇唤作金线蛇,身长三寸,却可毒死斑斓大虎,若是谢候沾上那么一点,走不出这扇门,就该断气了。”程镜低声道。他的声线柔和而轻松,仿佛与老朋友说笑一般。
“你想说什么。”谢封面色不改。
谢封冷静的模样在程镜的意料之中,他轻轻拨弄着眼前的小笼子,半晌道:“想让你离开我们的生活,谢封,我一直很讨厌你。”
“彼此彼此。”谢封冷笑道。
“你就像强盗一样,闯到我的家里,带走我的瑰宝。”程镜皱着眉,眼睛却不看向谢封,仿佛一个人陷入梦魇一般,垂眸看着面前的三分地,“小白刚来谷中的时候,还是个婴孩,是我一手照看。这世上的肮脏,罪恶,血腥,背弃,我从未让他看到过。他就像是西江的雪莲,生在高洁的雪山上,他是这世上最美的造物。”
程镜顿了一下,微微侧转,眼睛对上了谢封:“而你,只是个巧取豪夺的强盗,我不想招惹朝廷,但也不是怕了朝廷,你最好立马滚出去,不然——”
空气静谧道可怕,两人的呼吸都在空荡的房间里传播,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忽而门被推开了,黎白面色苍白,急道:“师兄——”
“他现在是我的。”谢封看了一眼急红了眼的黎白,沉眸向程镜道,“从前也不是你的。”
谢封话音刚落,就见程镜倏然起身,腰间银铃作响,黎白吓得飞扑到程镜的身边,一把拽住程镜的袖子连声道:“师兄,你别!”
程镜抚袖震开黎白,面色寒如霜雪,满屋子的毒物听见这银铃声都变得躁动不已,仿佛瞬间就要跳出来撕扯谢封一般,谢封却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黎白见拦不住程镜,立时便挡在了谢封的面前,程镜不解地问黎白:“小白,他当真有那么好?你要师兄,还是要他?”
“师兄,你别这样。”黎白咬唇道,死死将谢封护在身后,谢封垂眸看着黎白笑了,黎白早就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听见谢封的笑愈发上火,转身就瞪了谢封一眼。
程镜盯着黎白问道:“那你要我怎样?”
黎白看见程镜的脸,忽而说不出话来。
“从小是谁背着你上山采药下水捞鱼?是谁不顾寒暑不分朝夕授你医术?又是谁,天冷了给你穿衣,天热了给你执扇,小白啊,你摸着你的心给师兄说,你到底要师兄怎么样?你本来就是我的啊。”程镜又重复了一遍,“你本来就是我的。”
“师兄,你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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