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趁着去床边拿梳子的时候,张嘴把一口艳红吐到了手巾上,然后塞到了枕下。
这不算是病,只是心郁难解。把闭塞的鲜血吐出来之后,就会畅快许多。
想完这些,如瑄真的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
梳子在乌黑的发丝间穿过,如水的头发聚在手中,慢慢挽起……其实,这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他可以更快地做好这件事情,只是他不愿意。
一直以来,他都自私地渴望这头发永远梳也梳不完。因为这是他和这个人最最亲近的一刻,这一刻会让他觉得自己对于这个人来说是无可替代的……虽然明知是痴心妄想……
他为这个人别上了精美绝伦的蝴蝶玉扣,那是他花了半年所得的诊金,向江南一带最有名的匠人订制的,目的只是想要博得这人一个惊讶的眼神,一句喜爱的赞美。
翩翩飞舞的玉蝴蝶,停在这乌黑的头发上,真是完美至极。只可惜这个人正匆匆忙忙要走,根本没有留意……
看着红色的衣角消失在门外,他从袖子里取出了没有来得及为这个人别上的另一只蝴蝶玉扣,呆呆地看着,然后默默收回了袖里。
他和这个人,注定了……不可能成双成对……
原本,如瑄是准备立刻离开冰霜城的,但他还是留了下来。因为他的师父要求他,尽力救治他的师弟直到痊愈。
师弟……就是那个叫做顾雨澜的孩子。
从名义上来说,顾雨澜是城主夫人的侄儿,相当于是城主的亲人了。但是冰霜城有太多的规矩,其中有一条就是除了城主的亲传弟子之外,任何人不得修练冰霜城独有的内功心法。
这种内功有利于顾雨澜的身体,只要坚持练习,他的体质就能慢慢强健起来,直到可以承受拔毒的程度。
这些是如瑄告诉百里寒冰的,百里寒冰听了进去,在第二天就让顾雨澜拜入自己门下,教授他这种不能外传的心法。
也就是这样的,一切一切都在用看不见的速度朝无可逆转的方向改变着。
像是从前,总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存在,但是时间过去,却会发现未必如此。
没有什么东西是无法替代,也没有什么人是无法替代的。
就像是有一天自己不存在了,对于他来说,也许会有一瞬的遗憾惋惜,但是不久之后,自己的模样会在所有人的心中变淡。或许他偶尔也会想起,但也只是想起,那种转瞬就忘的想起……
真的是,没有谁会因为另一个人而痛苦一生……
看着拜师的场面,站立在百里寒冰身后的如瑄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
不久前,他在长江边遇到了一个轻生的女子。
医者仁心,他自然是要上前阻止的,说的也无非就是些蝼蚁尚且偷生之类的老话。
但令他惊奇的是,那女子目光清澈,神情从容,一点也不像一个正在自寻短见的人。
他劝说了许久,那女子笑着说不必再劝了,说自己是一定要死的。
如瑄看着那种从容不迫的表情,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会选择毁灭一切的死亡。
只是因为所爱的人死去了,所以想要殉情?这太轻贱生命了,如瑄说,你死去的爱人不会希望这样,他会希望你好好活着,去寻找一个新的人,另一个能代替他给你爱的人。
就是因为这样才要去死。那女子说,如果我现在不死,总有一天我会把他忘记。
一个新的人,一份新的爱是很好,但是我不愿意,我这一生,只要有他就足够了。因为没有一个人会为了另一个人痛苦一生,就算曾经爱得死去活来也是一样。我所以要死,就是因为不希望有一天忘记了对他的爱。
没有一个人会为了另一个人痛苦一生……真的吗?
「一切烦恼,不过心魔。」灵光闪过脑海,如瑄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他曾经和五台山的如晦和尚开过玩笑,说了无牵挂之后,索性出家做了和尚。
一向嘻笑疯癫的如晦,居然很认真地说他有深厚的慧根,要是心甘情愿舍身给佛祖,那么会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他回答道,我有太多的烦恼,六根不得清净,没有办法斩断尘缘。
当时如晦说的,就是这八个字。
「一切烦恼,不过心魔。」
如瑄一直不懂,什么叫做一切烦恼,不过心魔。但是这个瞬间,他却突然有些明白了。
就是这一句话而已:没有一个人会为了另一个人痛苦一生……爱和yù_wàng,恨和痛苦……也许,什么都是假的……
如瑄出神的时候,那个女子当着他的面跳进了滚滚长江,一眨眼就被急流吞没了。
就算是明明知道这种做法极端偏颇,但是如瑄心里,是羡慕着这个女子的。
生死相随,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她这样的幸运,因为没有一个人,会为了另一个人痛苦一生,连生死相随也只是一时的冲动。只要过了这个时间,惨烈的殉情一定会变成傻事一件……
也许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如瑄今天才能平静地看着百里寒冰成亲,再看着那个病弱的孩子成为他的师弟。
唯一终于完全不再是唯一,自己不再是他唯一的弟子,更不是唯一最和他最亲近的人了。
也许失去了这种唯一才是好事。失去了,就不会心心念念想着自己在他心中有多么特别。或许过些时间,一转身自己会发现,什么愁肠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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