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不是一两日,我都过来了。”明诚摇头,“现在本来也不是和你相见的好时机,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下午我送你去梁处长家里,交代一些事情,你也趁早回西南前线吧。”
方孟敖心里万千滋味说不出口。
“你能去重庆一趟么?不管你愿不愿意认我们,父亲,你二哥,你姑爹和小妹,总让他们知道,你还在世上。”
明诚却沉默。
明楼见两人又僵持了起来,便发话了,“阿诚,方先生终究是你的兄长,好好和人家说话。至于重庆那边,现在不是时机,你也不可能离开上海,以后的事情,慢慢再说。”
“大哥以后别再瞒我就好。”明诚看着明楼,“那一年我背着大哥也走了这条路,大哥亲口说的,这辈子我要么什么都不知道,做一个单纯的艺术家,既然已经下水,就我跟在身边,不管生死,彼此之间绝不相瞒。”
“大过年的,不要说不吉利的话。”明镜说道。
明楼却知道明诚的意思,这是他们之间的承诺,彼此之间坦诚相待,再无隐瞒,然后,生死与共。
明诚从军统训练班出来的时候,问过明楼,如果他早生几年,能不能做大哥的生死搭档。
明楼摇头,说是世上没有如果。
不是没有如果,而是如果早生几年或者晚生几年,两人就不会有相遇的可能,两人谈何走上同一条道路。
方孟敖看着兄弟两人,明楼与明诚,就像他和孟韦。然而他终究是知道,这个弟弟,不是孟韦,亲兄弟之间,缺失的三十年的光阴,是补不回来的,生疏了,就是生疏了。
“回房间,和你兄长说几句自己的话吧。”明镜善解人意,方孟敖满脸的失落,想说又不能说的表情她都看在眼里。
明诚的房间在二楼,原本是客房,他来了之后就给他住了,收拾得很整齐。
方孟敖第一眼就看见明诚书桌上的那张全家福,明镜坐在中间,身侧站着明楼与明诚。
明诚早就把有明台的照片都收了起来。
方孟敖单独对着明诚,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三十年在心里的话,一朝哪里说得出口。
明诚却早就习惯性地开始盘算起以后的事情来了,“待会我送你去梁处长那儿,我对他说了,你姓孟,是飞行员,我收买的门路,你不用和他多说什么,如果别人问起——我是说哪怕是她小老婆问起,你就说是他的亲戚来投奔的。”
“你到底在做什么事情?”
“能做什么?报国。”明诚翻自己的衣柜,拿出件衣服比了比方孟敖。
“穿不上,”方孟敖知道自己比明诚大了一号不止,“我不是穿着衣服了么?”
明诚看看方孟敖那件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旧大衣,“换一身吧,做什么事就要有什么样子。”
方孟敖看着明诚倒腾出来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八九成新的,一看就十分名贵,哪怕是他父亲,也未必能有这样东西,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从哪儿来的问题。
“这件还好。”明诚总算找出了一件深蓝色的大衣外套,“之前本来是做人情的,后来没做成,可惜不是什么好衣服,香港弄的,上次我给大哥从巴黎托人买有几件,你穿可能宽一些,待会我下去看看。”
“他穿什么要你管?”方孟敖见幼弟亲自给他挑衣服,心里也舒坦。
“有什么管不管的,以前家里那个混世魔王……刚好。”
那件衣服方孟敖穿正好。
方孟敖长年从军,长得壮,但是身姿挺拔,随地一站就跟一棵松柏一样。
明诚从抽屉里翻出个新的手表,原本是他打算什么时候给那个宝贝小少爷弄去的,不过明台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哄都行。
方孟敖见明诚毫不在意这些东西,便知道这些年,他过得确实不错。
“你那衬衣是军队的吧?鞋子也是?”明诚一看方孟敖,简直浑身都是破绽,又盘算着找什么衣服给他。
方孟敖扯住了他,“小弟啊……你不用这样……你只要肯认哥哥就……很好了。”
“你也别说这样的话,你千里万里的,什么都不顾都要过来找我。”明诚叹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前不知道的时候,确实怨恨生身父母,现在想想,血缘至亲,没有那么容易舍下。只是我还是那句话,我是明家的人。”
见方孟敖又想反驳,紧接着又道,“若真有平安相见的那一日,我愿意回去给亲生父亲磕头,也愿意见同胞兄弟和小妹,可是我这辈子,活过来,重生,成人成材,甚至于走上报国的路,都是因为明家,我无以为报,也答应过大姐,这辈子,只姓明。”
方孟敖握着明诚骨节分明纤长的手,“有你这句话,哪怕死亡航线千难万险,我也要平安地回来,和你回家。”
明诚咽了咽,不知道咽下去的是唾沫还是眼泪。
方孟敖整个下午,都让明诚说自己以前的事情。明诚挑着说,说自己上学认字,跟着明楼去巴黎,学艺术,也学音乐,原本想当一个艺术家,最终也跟着明楼,上了军统的船,以前是为了党争,最后都是为了报国。
方孟敖也是国民党的人,自然知道军统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其中的苦。
“我对母亲印象不深,父亲说,母亲琴棋书画样样都好,姑姑也是,弹的琴好,父亲也会弹琴。”方孟敖记忆之中,父亲的琴声很模糊,然而那份感觉尤其清晰,“我和孟韦都不怎么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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