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刚被自己塞进被窝的美萍,又抱着豆豆蹲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妈……”
“美萍找豆豆!”美萍看到安平皱眉,赶忙大声喊,“平平说回来就能见到豆豆。豆豆呢?豆豆呢?”
安平僵在原地,哑口无言。
之前在澳洲,美萍吵着找裴宿恒,安平都哄她说回到家就能见到。现在回来了,裴宿恒自然仍是不见踪影。母亲现在找他要人,他也不知该去哪里变出一个裴宿恒来。
安平暗自心焦,面上和颜悦色走过去握住母亲的手。
“美萍乖啊。宿恒开学了吗,课程忙,过段时间不太忙了就会回来看美萍的。”
“你骗人!”美萍甩开他的手,大叫着控诉他,“骗人!总骗美萍,大骗子!”
“不骗人。最多再过十几天就能见到宿恒了。真的。”
“骗人骗人骗人!说这里有这里又没有!!骗子,平平是骗子!美萍讨厌平平!!”美萍从沙发上跳下来,冲回自己的卧房。
安平慌忙追上去,还是没赶得及,门扉伴着一声巨响“嘭”地在眼前关死,里面随即落了锁。
美萍大声吵闹,尖叫着在房里摔东西。安平怕更加刺激她,急的心都要碎了也不敢动。
过了大约半个多钟头,里面没了声响,安平胆战心惊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门慢慢被推开的那一瞬,安平怕只想往后退。他抓着门框稳住自己,盯着门扉缓慢移开,突然母亲趴在床上睡觉的样子跳进眼里。安平心头狂跳,浑身一软,瘫靠在墙壁上。
安平躺在床上时,手还在抖。初夏了,他用凉被把自己团团裹住,手脚仍旧冷的发木。
方才如果母亲真的出了事……
安平猛地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
他知道自己对死亡的联想顽固的近似强迫症。父亲去世后有段时间天天做恶梦,从此落下这个毛病,三年前流掉宝宝,症状越发凶险,很多次陷进梦境或是自己的臆想里拔不出来,险些活活把自己逼得崩溃。
安平尽量集中尽力去想白天在席上聊的那些趣事,但越是克制大脑越不听使唤,思维越发快速地往恐怖的崖底坠落,到最后他甚至能看到母亲满身血泊躺在自己眼前。
明知道都是不真实的幻想,心脏却跳的快要断气。
咽喉像被什么卡住了,安平扒着墙坐起身,像往常那样曲起腿用膝盖顶住胸口,喘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不能这样想。
安平告诫自己。
其实母亲现在的状况是好现象。之前母亲也会时常突然想起父亲,想的狠了也是摔摔打打又喊又叫,但只要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开,不出一天她就能忘了自己上一秒在想谁。
而这次,从裴宿恒离开到现在,中间已隔了整整三个月。三个月,将近一百天,母亲居然一直记挂着一个人。
这着实应该叫人感到欣喜了:十几年了,母亲的病情总算有了点好转的迹象,大脑不再是纯粹的一团空白。
如果裴宿恒能多陪母亲一段时间,说不定母亲的精神状态真的能有根本好性的好转。
这念头如一道闪电劈进脑海。安平先是被自己惊得一怔,旋即一阵狂喜飓风般扫过全身。他抓过枕边的手机,心急火燎地按下快捷键。手机嘟嘟地想起连接中的信号音。安平心口激跳手心冒汗,他正焦急地想着该怎样开口,铃声还没响两声居然就接通了。
“喂?安平?!”
青年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里,清亮动听,还是那么干净明透,像冬天第一场白雪融成的清水。
“安平?安平是你吗?怎么不说话?”
裴宿恒在手机那边几乎是在吼,话音急促地似乎下一刻他的人就要从话筒里钻出来。
手机突然像着了火般的烫。安平蓦地挂断电话,一下把话机扔出去。
他在干什么?他究竟在干什么??
早就决定再也不见面,青年也如了自己的心愿远远地走开了,也提醒过自己无数次,他们今后再不会有任何瓜葛,可如今,他竟然因为自己那点毫无根据的猜想就想再把人找回来!
他到底是疯了,还是已经无耻到没有良心!
需要时招招手把人换回身边,不需要时一脚踢开。那么天真善良的孩子,凭什么要被他这般糟蹋?!
况且,况且……
手机忽然亮起屏幕,嗡嗡地在床铺上震动。
安平看也不看,扑上去掀开后盖,抠下电池塞进褥子底下。
终于安静了,灰影重重的屋子里,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呼气声。
月光渐渐划到东边,幽白的照落在书桌另一端的那只小型冷藏箱上。箱体金属边缘反射出细细的冷光,锋锐如同冰锥。
那里面,整齐地码着十只雌激素注射液,不多不少,正是两个月的用量。
两个月后他会变成什么样?
他想要那青年来,难道就是要他看自己如何一天天诡异地变成一个女人?
他若见了又会如何反应?会惊恐会新奇还是会鄙夷?
属于自己的美好情感已经所剩无几,不论是因为自私还是自尊,那青年曾给予他的赤诚关爱,他不想失去。
过去的事,今天的事,等他变为了“她”,统统都会被彻底地抹去。“安平”沉睡在黑夜里,只要那青年心口的一点热便好,只要那一点,只有那一点,他谁都不会给。
天边泛起鱼肚白。
安平跪趴在床沿,侧头看向窗外,想起青年曾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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