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索看见眼前的气派,忽然萌生了退意,颇有些自惭形秽。从前他觉得沈砚就是小山村里世商家的长子,虽然知道他是丁忧的将军,可那个身份遥不可及,似乎是一个虚幻的词。
士农工商,他是读书人,是士,再如何清贫,地位也比商贾崇高些。况且将军是武人,本朝文武之争如此激烈。他从前自认是文士,纵然没有低看武人的意思,可天然便沾着些清高。
但如今一路行来,他渐渐变成了真真正正的将军,不再是一个虚名、一个传说,而是堂堂朝廷三品大员,举手投足、进出作派,自有气势。所见所闻,无一不提醒着萧索,自己与他,乃是云泥之别。
沈砚不知道他已想得如此复杂深远,只当他是在为刚才烟花柳巷里的事故生闷气,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赌咒发誓。
萧索也不回应,默默跟着他下车,从偏门进府,绕过两道内门,转过影壁,穿过花厅,走过院子,只见正堂内灯火通明,隐有人声。
沈砚刚踏上一级台阶,一道红影忽然扑了出来,嫩声喊道:“爹爹,你可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新。
第17章 鸿门宴上
“你别误会!”
沈砚慌忙丢开钻进怀里的希声回头解释。
萧索脸色煞白,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动弹。沈砚一步拦到他身后,生怕他趁机逃跑。
“爹爹!”希声幽怨地指着萧索,“他是谁?”
沈砚抓着萧索手臂,憋得面红耳赤:“她是我干闺女,不是亲生的,你千万别误会!”
萧索还未回答,门帘忽然被人拉开了。一身白衣的俊雅男子缓缓走了出来,墨色长发,温润目光,举手投足,尽是fēng_liú。
“希声,过来。”言浚招招手,将红衣小姑娘揽在膝前,微笑道:“早知道你今晚能回来,我们等了一天了。”
沈砚不由分说拉着萧索进屋,路过言浚顶他一肘,瞪着眼睛悄声道:“你带她来干什么!”
希声扁着嘴,扭头道:“哼,我再也不喜欢臭沈砚了!”
言浚牵着委屈的希声进屋,双手搂着她坐在椅子边,活像被陈世美抛弃的孤女怨夫。萧索不敢坐,看着对面两人,一个如玉似水,一个粉雕玉琢,光鲜得令人自卑。
沈砚涎皮赖脸地蹭在他身边,指着对面道:“这个是新晋左都御史言浚,你的案子多亏了他三番四次相助。他搂着的这个,是希声。言,希声!”
着重的尾音并未缓解萧索的焦虑,他心中已拼凑出一折“fēng_liú将军爱慕儒雅御史,郎情郎意,决定携手一生,并且收养了一个精灵古怪小姑娘,结果大将军在丁忧回乡期间移情别恋,贫寒书生恬不知耻试图插足美好姻缘”的苦情大戏。
他们收养的孩子居然姓言,可见当初沈砚也曾用情至深过。
萧索轻轻一抖袍子,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沈砚忙扶他起身,却被他默默躲开。
他淡淡道:“多谢言大人相助,学生感激不尽。”
言浚从容一笑,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不用谢我,此事我亦有私心。听了你许多事,终于见着庐山真面目了,果然是一表人才,非同凡响。”
萧索扯了扯嘴角,道:“大人过奖,学生山野之人,粗鄙不堪,实在愧不敢当。”
希声扭着头,偷偷用余光打量他,脸蛋气鼓鼓得像只红苹果。萧索能明显感到她的敌意,他不知如何是好,自己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纵非故意,又有何辜!
言浚凉凉叹口气,故意道:“大将军可真是乐不思蜀,我只当你将我们两个忘了!”
沈砚一直小心观察着萧索的神色,闻言斥道:“你别听他阴阳怪气的,他们俩真和我没关系!”
没关系人家叫你爹,有关系又叫什么!
萧索默然不语,立在角落里,像只落魄的小兽。
沈砚急了:“我真和他没关系,不信你问他!”又喊言浚:“你快解释,少给我装蒜!”
言浚本是存着看热闹的坏心,他身为旁观者,看得最清楚。这小书生分明是误会了希声的身份,可笑沈砚还以为他和自己的关系被误会了。
“你看我这记性,”言浚善心大发,“这个闹别扭的小姑娘,是我的表姑。”
萧索一怔:“……”
沈砚忙附和:“啊对,对!他们家乱得很,希声是他姑姑,是我干闺女!”说完又不禁暗骂自己蠢,居然才想起解释这一节。
当年言浚刚和沈砚结交时,一心想占人家便宜,故意将他刚出生的小姑姑认作干女儿,自己瞬间长他两个辈。哪知天道好轮回,今日吃了暗亏。
萧索顿时羞愧难当,深觉自己疑神疑鬼,又是后怕,又是惭愧,却又无话可说,只得对着小姑娘拱拱手。
希声下巴一抬,骄傲地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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