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大人留步,留步了!”
白衣女子脚步一停,那孙总管已追上她道:“水大人,皇上叫您过去呢。”
水大人颔首道:“知道了。公公请前面道路吧。”
孙总管唱了个喏,走在前面,心中却不住犯嘀咕:自己当上大内总管也有两年了,可这两年来却与首辅大人说话不上十句,叫他有心巴结也不成。孙总管年过花甲,自幼长在宫中,耳濡目染,阅人无数,不知见过多少达官显贵,皇亲国戚。有爱财的,有好色的,有揽权的,有附庸风雅的,有收集古董的,形形色色,可总有个爱好,有了爱好,便有了弱点,只要抓住那人弱点,投其所好,必定可操控此人。可这位水首辅,却好似什么爱好也没有,无论何时都是这样一副恬静从容,与皇帝不亲不远,与朝臣若即若离,叫人看不清猜不透。无欲无求,所以无恃无恐,这样的人,便是永远不会倒的人。
孙总管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养心殿。殿外的小太监见了来人,立即转身禀告,向来这位首辅也是养心殿的“熟客”了。
“哦?爱卿来了?快快进来。”殿内传来宣宗皇帝的声音。
水首辅掖了掖衣角,趋步入殿,躬身行礼。宣宗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见得来人,抬头一笑道:“爱卿何必多礼?来来,给朕念份奏折。”
水首辅昂首立定,宣宗皇帝招招手示意她过去。水首辅上前道:“圣上要我念什么奏折?”
宣宗吩咐小太监搬了椅子过来,放在自己一侧。水首辅倒也不忌讳,裣衽端坐。宣宗将一份奏折从桌底掏出来道:“便是这份《论荆淮奏疏》。”
水首辅一听这话,先是一奇,随后忍不住莞尔一笑道:“皇上,您要我念自己的折子?”
“怎么,不行吗?”宣宗难得见首辅大人发笑,亦觉欢喜道:“爱卿要违抗圣命?那可是要杀头的啊!”
水首辅也不接奏折,言道:“不必念来,这份奏折在臣心中,皇上要听,臣背诵出来便是。”
宣宗脸上微笑不减,却不急着听奏,而是转口道:“爱卿啊,你上份奏折事小,可苦了诸位臣工咯。来来,你来看看,他们都奏了什么了。”
想是水首辅亦觉好奇,当下起身过去,立在宣宗身边,低头看来,只见桌面上摊了几分奏折,有吏部尚书的《论百官行赏表》,户部尚书的《乞开恩科奏议》,兵部尚书的《论兵制事宜状》,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其下更有贺寿表、推荐信,弹劾书,端的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好似天下一夜间突然大乱了一般。水首辅看得眼花缭乱,又大觉有趣,便一一细眼来瞧,只见其中一份乃是工部右侍郎鲁伯安的折子,名为《乞修缮皇陵札子》。
水首辅心中笑道:“呀,连鲁师叔也上奏了?难得难得,看来我这祸事惹得真不小呢。”原来这鲁伯安不学无术,文学甚差,从未递过奏折,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水首辅哪肯放过这等好机会,当下伸手捞起那份奏折来读,只看到一半,便忍不得掩口失笑道:“哎呀,这可不好了……皇陵外有野狗出没?竟然还在那里安家了?皇上,这可是真的?那可得重视了!”
宣宗皇帝正目不转睛的瞧着水爱卿出神,忽地见她嫣然一笑,不由得心神一摇,接口哑声道:“不错,是要重视了。”
水首辅微微一奇,这才抬眼看去,只见两人近在咫尺,身子几乎挨在了一起。当今万民表率的万岁爷正与自己眉眼相对,鼻息可闻,那眼中闪烁出来的炙热竟是如此强烈。水首辅心下一惊,忙退后一步道:“皇上恕罪,臣有僭了!”
宣宗一时竟未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伸手一捞,但觉手中空空,身边玉人早已越了出去。他一阵失望的轻叹一声,坐回龙椅,将眼睛一闭,轻声道:“爱卿啊,来背背你的折子听吧。朕想听听你的声音。”
水首辅看着座位中的皇帝,一时心中百感交集。想自己入朝十载,一步步坐上首辅太师的位置,可不全仰仗了这位天子吗?可是扪心自问,水首辅真不是个合格的臣子。她不忠、不孝、不爱民、不尊礼、不守规矩,她只为自己办事,这位皇帝,也只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在她眼中,皇帝只是薛靖,他不穿龙袍,没有权势,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或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男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薛靖虽贵为天子,却也没能免俗。
“水爱卿,怎么了?有何难处?”穿龙袍的薛靖发话了,这般眷眷温柔的语气,哪是皇帝对臣下的口吻?
水首辅摄起心神道:“没有,那臣这就背了?”
宣宗颔首,指了指身边的椅子道:“坐着,别累着。”
水首辅依言坐下,轻启朱唇诵道:“臣闻无襄则无淮,无淮则江南唾手可得矣。南北之分,由上流而下江,其事必成。故襄荆上流为东南重地,必然之势也。
“伏惟□□皇帝聪明神武,谋深虑远,由襄阳以南,江州以西,水陆纵横,沃土千里之地属之荆州,资货屯聚江南,而兵甲留守襄荆,各置一帅居之,则诸郡同心,荆淮一体,使国家有金汤万里之固,实天下社稷之幸矣。
“而今忠武侯,平反大都督,征讨大元帅,兼襄荆八省总兵,主管湖广路军府主事云公政亭,贤良崇德,用兵若神,实乃王佐之臣,中兴之将也。以云公驻守襄荆上流之重地,手拥重兵,威震宇内,则北无有夷狄敢犯,南可使蛮荆难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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