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地牢。
靠着墙角是圆木围出的两间木栏牢房,牢房外奇怪地修了座灶台,还有各类膳房器具,种类齐全,俨然是个地底厨房。就是每样物事都比寻常所用的大上许多,连案板都宽一倍,架着案板的石台下干涸的黑斑被稍新鲜的血|痕覆盖,显然不是闲置在此处。
他从角落站起来,朝两间牢房中间走去,隔壁牢房摆了一个半人高的大酒瓮,不知装了什么。
“呜————”
谢十一听到呜咽声,紧走两步,看清瓮中情形,脸色惨白,几欲作呕,双膝一软,若不是及时握住了木栏,几乎跪倒在地。
瓮中人正是那走失的郭森。
他被剃光了头发,口中咬着两块竹板,竹板两端打了孔,有米粒粗细的长绳穿过,在他脑后牢牢地绑了一个结,仔细一看,他的舌头被夹在竹板之中,无法缩回口内。
肩膀齐肩处被削断,与双腿一起,塞在他的身周。
浓郁的酒香传来,那瓮中满满一坛桂花酒。
最最可怖的是,郭森他还活着,两行清泪从他眼中落下,满眼绝望。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非人的遭遇!怎么会有这样对待孩子的畜|生!
谢十一双目赤红,热泪模糊了视线,他徒劳地摇晃捶打手中的木栏,双手磨破了、被自己的血染红了,他都没有停下。
明明这个孩子注定活不久了,明明这样的努力是徒劳的,他都没有放弃,没有停下。
倏然,从牢外响起了一声轻笑。
郭森立刻吓得面目扭曲,谢十一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满身绫罗的中年男子,他斜坐在一把原样仿制奉天殿龙椅的椅子之上,身前跪了两名美貌婢女、两名美貌娈|童,身侧立着一些下仆,其中三人做了厨子打扮。
“这是个勤锻炼的,肉质定然比前几只有滋味”,那中年男子开了口,对三个厨子说。
其中一个领头的厨子应道:“他们送他进去时,小人摸过骨相,确实比前几只有劲道。”
“嗯”,那中年男子阴鸷的脸上露出一个做作的大方笑容,连像是蒙了层灰壳的左眼都似乎有了神采,“大家有口福了。”
那些下仆与四名侍婢附和着他,也都做作地大笑起来,整个场面荒诞怪异,令人不适到了极点。
中年男子忽然沉了脸,这些人几乎在同时也都闭嘴沉默,那中年男子才又有了满意的神情,嘱咐道:“下厨吧。”
众人齐声应是,侍婢们点燃了众多烛台,整个地牢顿时大亮,三位厨子带着打下手的摆出了各色配菜与调料香料,两名下仆开了隔壁的牢房门,将那酒瓮抬上小木车,推了出去。
“住手!”谢十一怒喝,“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他怒喝中悲愤难平,竟是令众人手中的动作一愣,那中年男子却大笑了起来:“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我是献帝亲生的十六皇子,启元帝的亲哥,堂堂大楚的礼亲王,我就是王爷,我就是王|法!”
这笑声为众人添了底气,复又动作起来。
一名下仆捂住谢十一的嘴,将他拎了出来。另有两名下仆摇动机关,从地牢顶上垂下一根铁索,末端是一根粗铁钩。
然后,他们将绑着谢十一手的绳结挂在了铁钩上。复又摇动机关,铁索向上升去,直到确保谢十一踮着脚才能触地,才停下。
谢十一艰难地站着,眼见他们将郭森的手脚从酒瓮中取出,摆上了案板,他焦急地咬掉捂着自己嘴的手,再次大喊出声:“住手!我是吏部左侍郎谢九渊的亲弟!我哥知道我来王府找人,若我失踪,他绝不会轻易姑息。你们不要继续助纣为虐,立刻住手,就算他是王爷,犯下如此罪行,陛下也绝不会放过他,你们是受制于他,现在弃暗投明,绑了他跟我一起报官,还能逃过死罪!”
他边说,边观察着这些下仆的表情,心中越来越忐忑,因为连礼亲王都略变了脸色,可这些下仆竟是丝毫不为所动。
其中一个厨子甚至直接动手,在郭森眼前麻利地片着肉,不以为然地说:“离了王爷,还有哪儿能吃得这等无上美味?”
“就是”,另一个下仆接口,“吃得了人|肉,才是人上人。皇帝算什么,老子是人瑞,王爷才是人中龙凤。”
谢十一愕然不已,这些人究竟被圈|养成了怎样的恶鬼?
他忍不住又去看礼亲王,发现礼亲王的脸上尽管摆出了得意神情,其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意。
原来如此。
他亲手养出的恶鬼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斩骨声令谢十一忍不住闭上了双眼,不忍去看。
他飞速转动思绪,尽管似乎已经无路可逃,他还是想找出自救救人的方法,同时,他暗自念了几声佛,希望那些孩子们能及时去谢府报信,那就尚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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