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你怀里有药,给它吃了能下奶。】
厉弦一楞,缓缓从怀中摸出阿姐给的漆盒,打开来,几十颗“王不留行”静静躺在其中。
脸上有些湿冷,厉弦抬手一摸,已是泪流满面。
第146章 西北
元和二年, 癸亥月戊申日, 大燕皇后殡天, 帝以其忠和纯淑,追谥为“德”。
帝念与大行皇后少年结发,恩爱两无疑,在皇后葬礼之上痛哭失声,涕零而悼。
大行德皇后庶弟厉弢厉仲韬, 于葬礼之上酒后失仪,为御史所参, 一时群起而愤, 纷纷参奏厉仲韬, 而后拉瓜扯藤竟引出无数罪状。御史参厉仲韬与废太子周敬手下的某宗人阴伺非常,兼借其父权势卖官鬻爵,视朝廷名爵为囊中私物, 更有苦主诉厉家公子为谋夺商贾京中正店, 威胁逼迫以致店家投缳自尽。
太学司业陈尔昆更是在大朝之时上万言书,泣血痛斥厉氏子罔顾法纪、为所欲为,厉相包庇纵容, 罪在不赦。
厉相摘冠伏地,泣叩殿前, 痛悔养子未教, 愿大义灭亲,以正法典,并乞骸骨。
帝以其劳苦功高, 未予重责,准其所奏,赐安车驷马,金百斤,归隐乡里。
厉弢罪不可免,着有司会审之后,北配边塞,遇赦不赦。
昔日厉相手下党羽,在皇帝威势之下,如初雪遇烈阳,不过几日就纷纷改投他家,冥顽不灵的则被贬的贬,谪的谪,参天大树倒下,一树猢狲哀叫嗬嗬,也不过跳脚而去,毫不留恋。
厉相大公子时任西戊校尉,当日回京考课,住于南苑庄上,突遇贼匪夜袭,竟是生死不明,不知所踪。皇帝叹息扼腕不已,着执金吾严加追查,誓要为德皇后的胞弟雪恨。京城执金吾内外大索一月,终究没有半分线索,都尉为皇帝杖责贬斥,以柳庆荣取而代之。
权倾朝野的厉相一派竟是在皇帝反手之间倾覆,赫赫气焰顷刻烟消云散。
举国皆素不过两月,新年已至。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平静祥和的新年过后,春和景明,花红柳绿,陈国乞和,愿与大燕结秦晋之好。此议一出,举国哗然,却又人人窃喜,要知陈国与大燕彼此争斗逾百年,难能以此不费刀兵的法子成就华夏一统,吞并陈国,自是皆大欢喜。
两国商议条款三月,终成和议。
萧氏离珠出嫁大燕,为大燕皇后。日后以其嫡子继国之大统。后一条,虽未宣诸天下,却是两国心照不宣的铁律。
金秋时节,萧离珠十里红妆再嫁大燕元和帝,帝大赦天下,改元升平,取其“灾变可消,昇平可致”之意,祈天下太平。
华夏一统,再无陈国,朝中虽是有好一番争斗,抢那肥差腴地,但前陈国虽说为一国,却被突厥蛮子打得落花流水,国不成国,又被大燕吞并,原来的臣子自然是惶惶然夹着尾巴,任皇帝搓揉。
皇帝正喜这样听话的臣子,一番眼花缭乱的调差,朝中关键所在、厉相党羽空缺出的肥差,全部换上了他夹袋中的人物,权柄更重,一时似有汉武再世之威风。
萧离珠嫁了两次皇帝,自然知道言语不可信,唯手中之力能信的道理。陈国精锐之军,掌于诸葛成之手,驻于陈国旧地,她手中捏着虎符之令,更有原陈国的禁军驻于京城以北,只听萧后一人号令。
至此,在大燕皇帝手中,升平年间难得地出现了一派歌舞升平之像,朝中文武弹冠相庆,戏言莫不是“升平之治”?
这等繁荣平安的年景并未让大燕人欢庆多久,升平二年,东西突厥厮杀一年多,终于一统,老汗的孙子温哥兵败被杀,突利图汗成了整个突厥的天可汗。
是年春,突厥铁骑十万,如泥石流般自原陈国北疆冲泄而下,皇帝派驻北疆的守军未触已溃,北地生灵涂炭,大将军刘琦一日三折,死守边堡苦求援兵。诸葛成亦据城死守,不敢出城半步。
大燕刚吞下没几日的陈国疆域,还没尝出什么滋味,顷刻已大半拱手让与蛮胡。
三十万大燕边军龟缩于原陈国金塘关与大燕边塞一线,凭着崇山峻岭的天险据守,任由突厥铁骑肆虐原陈国腹地,只求能守住大燕京城外围险关。
兵灾天灾不断,春荒蔓延,太平年景不过是个水中泡影,蛮人喘口粗气,“升平之治”便碎成了粉末。
几十万蝼蚁般的灾民在水深火热中煎熬,百姓求活无门,不知从何时起,灾民之中悄悄传起了一句话:“想求活,走西北。”
大燕皇帝焦头烂额,恨不得能用这些蝼蚁将蛮胡拖死,哪里还有余力和心思去救他的子民?
四散奔逃,眼见就要如同蝗虫般席卷中原的边塞灾民,竟而渐渐汇拢,被人引导,朝着西北流去,便如一碗浊水泼入龟裂的旱土,竟是短短几个月间无声无息地渗入西北大地,再不见流民。
“人去哪里了?这几十万人,你总不会说飞天遁地了吧?!”周敦面色阴沉地盯着执金吾都尉柳庆荣,问道。
柳庆荣将头埋得几乎要陷入胸中,低声禀道:“西北。”
周敦面上一阵青气泛起,冷笑道:“西北……王?!”
柳庆荣跪伏于地,不敢将头抬起半分,只听一阵劈啪碎瓷之声,几块碎片溅起,将他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他却是连哼都不敢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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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西北界面,倒似是比京畿之地还太平些?”小厮春秋好奇地撩开马车的帘子,悄声与自家大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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