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嘛,小姑。”莫薇央求道。
喝着茶,她对莫薇虚弱地笑笑说:“好啊,你坐好,我和你说我年轻时的事情。”
我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来到这个城市的。城市不大,却因为有着这家大型的化工厂而闻名。那时化工厂有一万多名职工,下面有好几个分厂,有研究所医院车队,有幼儿园子弟校技工校,还有俱乐部食堂等,象一个独立的王国。职工工资高福利好。可以不夸张的讲,在大街上,能一眼就轻松地认出化工厂的人,他们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常有意无意地透露给外界一种强势的优越自豪。象我们这种生活在小县城,家境一般,渴望早点工作减轻家里负担的,能够考进技校当一名工人,自是从小就梦寐以求的事情了。早在我读初中的时候,你爷爷你爸爸就开始找关系,为我日后考技校做准备了。
化工厂当时办技校的主要目的,是解决本厂子弟的就业,对外招收很少,能考进来的也算的上同届中的人中龙凤。象我们那届的初中技校,四个班只外招十几名。当年,思敏在我们县力拔头筹中了个女状元,我也考了个县里第三名。天晓得我们这些十四五岁的孩子是怀着怎样的热情、憧憬,又背负着多少父母亲友的期待和羡慕来到这个城市的。
进了技校很快发现,厂里的人就象那些个机器一样,冰冷守旧排外,尤其是那些内招的厂子弟,打骨子里歧视和排挤着外招生,所以我们天天盼着能早点毕业,正式上班,就无所谓内招外招了。两年理论学习,一年实际操作,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和骆思敏友情得到了加固。我和思敏在县城念初中时便是好朋友,在技校,她是我们外招生里混得最好的一个,人漂亮成绩好,又是文艺积极份子,字画在市里比赛得过大奖,给学校争了脸,因此作了学生会主席,连年三好生。利用这些优势,她处处象老母鸡一样庇护着我,几年的友谊把我们连成了一个没有缝隙的整体。
终于熬到毕业,分配时内招厂子弟全去了新建的,据说很有前景的一个分厂,我们十几名外招生给分到修造分厂的机修车间。虽然分配吃了亏,而且还有半年的学徒期,可我们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成为一名拿工资的工人了。
我永远记得下车间报到的情形,那是92年盛夏的一个下午。
那天,我们在车间会议室等候着车间的安排。主任是一个50多岁的老头,对我们的到来极不高兴,大骂总厂人事处分这么多人来,恁大的包袱怎么塞!又骂我们实作时只学过钳工,骂完后开始一个接一个打电话。
旁边有个30多岁的年轻人是车间支部书记,姓江。叫江义诚,他解实间的钳工已经超员,我们要改学其它工种,希望服从安排。
我们木然地听者,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真要改学其它工种,那一年的实作钳工算是白学了,一切得从头来。
陆续有人进会议室,主任指着谁,谁就跟来人走,思敏跟一个胖胖的象弥勒佛一样的男工出去了。最后同学们都陆续给领走了,就剩下我一个。这时进来个40多岁的男人,他看我一眼径直走向老主任说:“我反复考虑了,不能让肖亦带这个徒弟。她才进厂几年!而且那个鬼模样别把人家娃给带坏了。让老康或者老姚带吧。”
“老康要退休了哪有心思带徒弟?”主任说:“老姚更不行。”
“老姚怎么就不行了?当初肖亦不也是他带的?”那人说:“实在不行就安排其它机床,不一定非要学刨床嘛。”
听他们的谈话,我知道了这个王姓中年男子是个什么班的班长,他不同意车间安排的那个叫肖亦的人做我师傅。时间在一分分过去,他们仍未统一意见。
“要不这样好不好?把她分其它班组去?”那班长又建议道。
“你替我想想行不?”老主任不耐烦了说:“车间早就人满为患,这次好几个班都是硬分下去的,连钳工班也塞了一个,你偌大的铣刨班才给一个还往外推,其他班组的班长怎么想?”
“老王这件事就这样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江书记说:“就让肖亦带吧。”
“那我先把丑话讲在前面,你们非要这样决定,以后出了事情我不负责。”班长有些生气,转身对我说:“走,带你去见你师傅。”
我跟着他在车间七转八拐,从一侧门出去,在车间后面的操场上,有七八个人在打篮球。其中有个人很醒目,足底象上了弹簧,两jiǎo_jiāo替腾空奔跃,别人都是在跑,他是在蹦。
“肖亦——肖亦。”班长冲着那群人大喊。那双快速轻盈的长腿倏地停住了,似跑完了发条,整个人松垮下来,一拖一拖地向我们走来。
“干嘛呀?”来人问。
很高的一个人,我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尽管剪着短发,尽管穿着男式工作服,可她绝对和我一样是个女孩!而且那是一张绝对年轻的脸,写满了青春,此刻正挂着不耐。
“这是分给你的徒弟。”班长指着我说:“叫莫小楠。”
“不带!”她回答得相当简洁干脆。
“你说不带就不带啊?这是车间的决定,你要明白不是谁都可以带徒弟的。”班长说。
“谁愿带谁带呗!”她凶凶地说完竟大步离去,班长跟在后面嚷嚷着什么。
留下我站在原地,孤零零地被太阳烤晒着,一种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主任说我们是包袱,而我却是个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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