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本来只想应付着帮完忙就走,这时却被事件的始末触动了心事,点了两下头,认真道:“放心,交给我吧。”
病房里一股特殊的“老人味”,药香,棉布香,淡淡的潮朽和年代久远的木家具的味道,让林言想起乡下爷爷的老宅。房间打扫的很干净,床头柜放着一只写着毛主席万岁的白色搪瓷缸,旁边一把陈旧的绿塑料暖壶,破了口的蒲扇盖着老式黑色软皮本,人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常靠写字来记东西。
除此之外桌上没有其他东西了,俭朴而老旧,看得出病人的经济状况很普通。
病床上躺着一位七十余岁的老人,左鼻孔插着输氧管,遍布皱纹的脸神态安详,双手交叠放在被子外面,听见有人进门便轻声唤道:“宏生来了啊。”
老人说话时并不转头,正直看向前方,林言从床尾绕过去时观察了一下,没有白内障的症状,除了无神之外,老人的双眼看起来与普通人无异,视神经问题,失明很久了。
窗外的天空布满搓撤棉絮似的雨云,整间屋子灰蒙蒙的,雨水下下停停。
林言不敢搭话,慢悠悠的抽了张椅子在病床边坐下,把装橘子的袋子放在床头柜上,拈了一只大些的在手里。
“听声音这雨还得下一阵子,来的时候带雨衣了吧,别淋着。”
林言默默点了点头,视线在病房里环绕一圈,停留在老人枯树皮似的手背上,等待着。
老人并不期待收到什么回应,自顾自说下去:“家里被子要晾,夏天雨水大,放屋里发霉了。”
“猫喂了么,咱俩天天耽搁在医院里,不知道饿瘦了没。”
“我好像睡了很长时间,还梦见你来看我,跟年轻时一样,就穿着那身西装站在我床边老半天,不声不响的,那么多护士看着你也不走,老大年纪的人了,不害臊。”
老人脸上浮现出羞赧的神色,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似乎年轻了,蜡黄的病气都因此驱散了不少。大概是死去的老伴来告别的魂魄,林言觉得心里被一只手揪着,眼前不知不觉蒙了层雾气,转头看向窗外,全当是被那阴霾的天光耀的。
给老人倒完水后林言开始剥橘子,细细剔去橘瓣的白色脉络,橘子皮攒起来准备放在窗台晾晒驱味,林言小心翼翼的把橘瓣递到老人嘴边,老人愣了一下,张嘴含了,因为牙不好,滑到腮后用牙花慢慢咀嚼。
“挺甜的,这季节还能买到橘子。”
一瓣一瓣剥好递过去,老人嚼不动橘瓣的薄皮,林言便仔细剥净果肉,老人很听话,慢悠悠地吃着。林言觉得这辰光格外静谧和温馨,忍不住想象出一幅画面,数十年后年迈的自己躺在病床上,同样苍老的恋人步履蹒跚,为他买一袋橘子,坐在床边一瓣瓣剥给他吃,岁月浑浊了眼神却浑浊不了的陪伴……寂寂的光阴,寂寂的相守……
爱情应该是这样子,年轻烂漫的两个少年在阳光下的旷野相遇了,一个对另一个说:“我们一起闯世界吧。”于是他们拉着手走了,走过漫长的旅途和人生,看尽繁花与风景,一路笑语欢声或者互相埋怨,但始终并肩扶持,不离不弃……直到美少年的脸上添了沟壑,挺拔的男子被岁月压弯了腰,夕阳把他们影子拖的老长,老的再也走不动路,就穿的干干净净,手拉手躺在床上,说我们死吧,然后一起死了,像一双南归的雁,从始至终一路相随。
不知不觉又红了眼眶。
病房格外安静,只剩下有规律的雨声和橘子清新的香味,一整只橘子吃完后林言掏袋子想再拿一只,听见塑料袋的簌簌响动,老人忽然开口了,静静道:“他走了吧。”
林言一下子抬起头,捂着嘴不说话。
“别装了,我跟宏生过了一辈子,你瞒的了别人瞒不了我。”
“你是谁?”
林言沮丧的把橘子放回塑料袋,他觉得自己做的无懈可击,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怎么会被认出来?
“我叫林言。”他小声道,“您老伴最近有事来不了,我来帮个忙,过几天稳回来。”
老人平静的笑了,“看”了一会天花板,缓缓道:“别骗我,我知道,他再也来不了。”
相伴一生的恋人之间似乎真的有某种感应,老人朝他转过脸,明知道他看不见,但林言还是觉得有两道锐利的视线定格在自己脸上,沉默良久,他终于泄气道:“您怎么知道的?”
“我醒了他没来,找了你假装成他的样子,还能为什么……”老人缓缓道,他的脸在灰暗的天光里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平静,如一滩死水,没有波澜也没有悲伤,仿佛只是安静的阐述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事实。林言看不懂,他总觉得该是悲恸,伤痛,不能自抑等等强烈的情感,但屋子寂静的让人心慌。
“没受罪吧?他走的时候。”老人淡淡道。
“没有。”林言说,“听医生说很突然,心脏病。”
老人沉默了一会,“老家伙失约了,说要死在我后头,最后还是比我先走。”说完呵呵地开始笑,笑着笑着两行浑浊的泪便沿着脸颊流下来了。
林言有些无措,他觉得自己该说些安慰的话,可在生离死别面前一切语言都是徒劳,只好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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