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将军没有回答,只是目光阴冷地盯着我,“说说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不,我没有死。”
我与他对视,看着他的表情从愤怒逐渐转为惊愕:“将军,您所指的死者是沃尔森博士吗?他没死。他就在这里,你面前。”
“可是……你……”
“我是哈利特?琼斯,”我说,“是的。我的身躯是琼斯,大脑是琼斯,一切都是。但我是沃尔森。”
威尔将军稍稍直起身体,后退了一步。他没听过我用嘴巴说话,但用头环与我交谈过许多次,他能认出我说话的方式。
“这不可能……”他盯着我,声音发抖。
我说:“在人陷入深眠后,大脑会自动清除多余繁冗信息,以保证继续健康运转。两个人建立连接后,宿主一方如果睡着,另一人的意识会被当做多余的信号,遭到清除。琼斯先生与我曾进行过多次连接,每一次,他都从我这里不停地挖掘各种资讯……也许,他得到的太多了。”说到这里,我苦笑了一下,“他索求的东西和你们不一样。你们只要特定的东西,而他……他就像是想要我的一切。”
他拿走的,就已经属于他了,所以那不是多余信息,而是他主动选择去记忆的事物。就像新朋友的长相、未完成的工作、熟读且背诵下来的诗歌一样。他几乎变成了我。除了人格以外。
圣诞节到来的时候,我无力控制自己,没法向他关闭那扇不该打开的门。
祂们赐与我的一切化为飓风,琼斯先生被这庞大的信息吞没、撕扯,直到他因电击而陷入昏睡。
本来我以为自己会像理论中那样死去,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也有短暂的迷茫,当看到威尔将军,再看到自己的身体……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按道理说,琼斯先生并没有死。我能回忆起自己坐在隔离室里念书,回忆起刚入狱时的遭遇,还有从前那些繁忙的工作……甚至我都可以回忆起小时候输掉的每场球赛。琼斯先生的回忆仍根深蒂固地留在这个大脑里,沃尔森的记忆也是,谁都没有消失。
可是,总有些东西得被大脑认为是不必要的,会被删除消失……那会是什么?
现在我有清晰的自我意识,知道自己是沃尔森,虽然从生理角度来说,我应该是哈利特?琼斯才对。
威尔将军扶我坐起来,像对待过去那个干枯瘦弱的我时一样小心翼翼。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记起它们接触我皮肤时的温度。
人们打开了我的手铐,带我离开这个房间。每隔一会儿,我就试着呼唤琼斯先生几次,每次都听不到回答。
接受各种检查时,我可以自己走进仪器,而不再是被抬进去。之后我大概会回到原先的生活中,还有无数疑问等待着我。他们需要什么,我就给出什么。
现在我有了自己的房间,虽然仍然被监管着,但也比玻璃隔离室好多了。我在盥洗室里看着镜子中的琼斯先生,黑色短发,年轻健康的身体,稍有些苍白的皮肤……我又一次呼唤他,却永远只有我自己能够回答。
我缓缓抬起手,抱着自己的双肩。
我喜欢与你建立连接,因为这就像是被紧紧拥抱一样。
第二天,威尔将军问我该如何处理沃尔森的尸体,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征求我的意见,也许是担心尸体上还有什么秘密吧。我告诉他们可以随意处置,但是在抬走它之前,我想去抱抱它。
我抚摸着自己冰冷的皮肤,把消瘦得吓人的坚硬形体抱起来,压在胸前。从前的沃尔森可拿不动这么沉重的东西,但琼斯先生可以。我搂着沃尔森,吻他的嘴唇,和他告别。
威尔将军等着我做完这一切,走过来让我跟上去。我点头,顺从地走在他以及一群研究人员身边。
“我也听过这首歌。”在会议室前,威尔将军回头看着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哼唱那首古民谣。
漆黑是我爱人的发色,他的嘴唇如玫瑰芳泽,那迷人面孔与优雅双手,凡他在之处,我都深深爱着。
吾爱也知晓这份爱意,我深爱他经过的每片草地,如果世间再无他的踪迹,那我的生命也将转瞬沉寂。
我攀上山峰,哀悼哭泣,为此我甚至不眠不息,写给你的唯有只言片语,而我倍受折磨,如千万次死去。
寒冬已尽,树叶新绿,我们眼见时光匆匆逝去。
而我仍在期盼着那一天,那时的我们将合二为一。
end.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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