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已……
此事无法,只得一拖再拖,直到春末。朝中再次收到捷报,戎卢大败,撤军赔款,此战是自新帝登基,最为扬眉一战。
功勋折上为首的人名赫然以朱砂笔标作,秦峥。
秦峥此人一战成名,初始为流犯小卒,后在燕军受调虎离山计时,斩上领,传军令,以其果敢心智和杀伐手段离奇守城六日,等来了大军。若非是守住了凉城,大军势必四面受敌,损失难估。
以此为凭,秦峥名声大噪,被点作将领带兵出征,半年大捷而归,战功赫赫。西北有民谣道:将军如日月,戎卢似霜雪,日月照霜雪,回首自湮灭。
寥寥几笔,书不尽边关风霜雨雪。
天子大悦,御笔钦点,班师回朝日,封官加爵时。
御书房,楚瑜也不抬头,也不起身。
燕承启好整以暇道:“怎么,楚卿有何异议?”
楚瑜道:“吉、嘉、军、宾、凶五礼往来,皆是礼部的分内事,臣若是插手,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楚卿多虑,朕只是让人协礼部迎凯旋之师。再者,楚卿告假多日,也该为朕分劳解忧。”燕承启含笑,意味深长道。
楚瑜颔首一礼:“臣,领旨。”
燕承启见楚瑜应下,悄悄松了口气,将手下一份名折递了过去:“楚卿不妨先看看,这里是北凉军此次大战凯旋将领里功勋卓越者。”
楚瑜接过,一行行淡淡扫过,道:“臣记下了。”
燕承启眸色微变,仔细端量了楚瑜好几眼。心里忽起几分心虚,暗道莫不是他揣摩错了?不该这般毫无反应才是。那折中明晃晃写着秦峥的名字,之所以让楚瑜打头阵去迎,一来是君臣两人间表面和睦,内里明嘲暗讽多年,因着楚茗的关系,燕承启未曾讨过几回上风,不免心里不平。二来楚瑜征婚闹得上京沸沸扬扬,不知霍霍了多少大好男儿,实在糟心,只盼着原主归来就此消停。三来实在是将心比心,当年一念之差错失楚茗多年已是心下懊悔,不由得体谅起秦峥来,况且眼见楚瑜独自冷心冷情孤寂多年,实也不忍。
“陛下可还有什么吩咐?”楚瑜等了半晌不见下文。
燕承启轻咳一声,扯回思绪,道:“无事,楚卿先退下吧。”
楚瑜叩了一礼,这才领了旨意走出御书房。
巍巍宫阙,汉白玉阶。
楚瑜身上朝服被风掀起一角衣袍,他抬手扶着雕栏一步步往回走,膝头隐隐有些发痛。夏多雨,天至闷,腿脚也不如前些日子好使起来,前些日子兄长让人在外头寻来个不出世的医工,擅灸术。等忙完这一阵,就多听听医工的话,将养一段时间……
“楚大人,您的手怎么了!”宫人尖锐的声音打断楚瑜的思路。
楚瑜回过神来,顺着宫人的目光垂眸一看,自己一路走来,抚过的雕栏上是一道断断续续的暗红血痕。他怔怔摊开掌心,却不知何时指尖刺破皮肉,弯月般的伤口凌乱,血色未涸。
失神间,那名折不慎落于地上,被风呼啦吹来。楚瑜忙俯身去捡,指尖正按住一角,朱砂笔描金名,肆无忌惮地撞入眼底。
峥嵘岁月欺人事,浩荡乾坤几多愁。
秦峥啊……
“楚大人,您没事吧?”宫人上前去替楚瑜将名折捡起来。
待再看楚瑜,面色竟是苍白单薄到几近透明。他伸手接过名折,忽然阖眸垂首,捂住心口。
“楚大人!”宫人骇了一跳,以为楚瑜犯了疾。
楚瑜只是稍长喘几回,随即已是睁开双眸,轻拢掌心淡淡收回手去,拂开宫人搀扶,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去。
宫人不敢追上去,只看着余晖落尽,他身影渐淡。
第45章
永安四年,秋。
北凉大军班师回朝。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正是暑去寒来之际,倒也算得上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陛下亲自在丹阳门迎凯旋军,号角声打出第九声,远远听到铁骑摇山撼海的声响。秋日高阳斜照,号角声再响起之时,银甲折出光芒凛冽夺目,关外的风沙充斥着肃杀之势。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燕旗,赤底金线,上有图腾作龙,傲然张狂。旗帜随风猎猎作响,大军从凯旋门而入,至丹阳门而止。燕承武百官及献俘将校在楼下左右班立,楼前稍南设献俘之位。北凉大军以宣武将军为表,献战俘,告奠天地祖先。
待献战俘后,再祭神祠。以礼部尚书为首,执酒脯行献礼。
铮铮铁骑,皆下马参拜。秋日再升,银甲刺目。宣武将军之侧,站一人。面色凝霜,斜眉入鬓,冷峻做骨,锋利逼人。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曾有七分fēng_liú态,尽数化作男儿概。其余三分,折作相思万缕系一人身。
那人就在群臣中,居于首。
礼、户两尚书并肩而行。祭祀崇玄,朝服皆是玄衣纁裳,谓之天地玄黄。古老的图腾暗绣宽袖长袍间,行走时方借日光折出流云纹路。居右之人身影依旧修长胜竹,却多之单薄。腰间凤鸟刀书,头戴玄色高山冠,长发半束,耳簪玉笔,以红缨玉缚于颌下。
秦峥想到四年前作别折柳坡,楚瑜身上云白的氅,雪青的袍,佛灰的衣。一别经年,岁月不曾揉淡他的眉眼,却拂去他的尖锐,如碧玺沉溪水,浸出透骨的凉,打磨出最温润完美的模样。
陌生的姿态,熟悉的模样。
礼钟敲响,奏告天地、宗庙、社稷、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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