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虽小,也可撼树,任何一方,在垂死挣扎的时候,反应总是激烈的,没有人愿意在沉默之中沉沦……特别是,鲜卑勋门家族,已经荣耀了那么久,显赫了那么久,自今日起,要剥夺他们的权位,斩断他们在朝中的爪牙,这让绝大多数人难以接受,由于畏惧皇权天威降下的风雷赫赫,暂时还没有人敢闹出过格的事情,但此时的北齐朝局就犹如一潭池水,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流汹涌,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暗流裹挟,海水一般朝着政敌们拍打过去……
“蚁多咬死象?这些家伙未免太过高看自己,他们以为,他们这样一造势,一裹挟,我们就得乖乖听他们的?……哼,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祖珽火气上头,将一堆的奏章统统摔在了桌上。
这些东西,都是弹劾奏章,有打感情牌,劝皇帝不要宠幸佞幸,失了六镇鲜卑儿郎的心云云的,在同一战线之上,关系虽说勉勉强强好了一些……可狗嘴里怎么能吐出象牙来?
“也是,换成我,估计也得这么忽悠他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郑宇的面上丝毫不见忧色,只有面对大风浪前的一片坦然,“讲真的,你自己觉得有几分把握?”
“六成……”
郑宇看着他。
“四成……”祖珽降低了两成。
郑宇这才点点头,道:“把握少了点呀……”
祖珽倒也不介意被戳穿,压下了腰,舒展了一会儿筋骨,
“这世上那里有十成把握的事情?这种好事,难道还轮得到你我去做吗?
有超过二成的把握,就值得老夫去冒一回险,况且,咱们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南阳王、和上洛王都听你的?”
“倒不是这样……只不过以老夫打前锋而已……”
“你不怕这火烧到自己?”
祖珽怔了一下,苦笑一声:“怕呀,可怕也得做……你不会想在我背后捅刀子吧?”
祖珽满脸狐疑,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郑宇瞥了他一眼,“我要争,自然会光明正大的跟你争,我知道你惦记着元辅宰相的位置,我同样惦记,可我不会在这个时候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放心吧,你的后路我撑着,谁敢背后捅刀子,老夫都会啐他一脸!”
祖珽颇有些感动,拱拱手道:“那就多谢郑兄了。”
“客气……”
在没有赵彦深坐镇的时候,支撑着内阁中枢的两位巨头在外部压力之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统一了战线。
…………
吕梁山还在下雪。
没完没了的。
猎宫之内也在忙忙碌碌……
“……地方的治权总算是收回来了,陛下明旨下发之后,各州郡也不敢不响应中枢,大事已成……”
颜之推欣喜地赞道。
“大事已成?”高纬面无表情,没有多喜悦,他提笔蘸饱了红墨,在朱红色的批示之上又添了几笔,“……地方倒是顺从,可中枢那边还不大稳定……”
“陛下得天时地利人和,必然会一举功成,些许个跳梁小丑,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一些吗?”高纬想了想,笑了一下,却道:“你低估了六镇,即便朕也自觉大势在握,可不也不敢远离晋阳?”
“……这,陛下参照文宣旧事,或可起到整顿朝纲的作用……”
高洋建立北齐之后,也整顿过官制。当时地方上的官吏太多,人浮于事,又加剧了农民的负担。于是他采纳一些大臣的建议,削去一批州、郡建制。这样,全国的官吏一下子就减少了几万人,贪污腐化现象大大减少,农民们的负担也减轻了很多。
为了遏制官场跑官之风,高洋极具创造性地下令在官府上备上一根木棒--凡有跑官要官者,不问青红皂白,一概乱棒打死再说。高洋素以严断临下,加之默识强记,百僚战栗,不敢为非,文武近臣,朝不谋夕。
朝政上,高洋在位期间虽然自己奢侈,但始终反对贪污,对于贪污的大臣处理严酷。高洋所拣选的大臣们一般都清正廉洁,将国家治理得非常好。
“显祖却是雄才大略之君,他的一番功业,朕至今向往……”高纬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可显祖虽明,但还是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显祖死后,那些人反弹,之前的中兴干臣也个个遭难,一切政策也都人亡政消,朝局变得比之前更加恶劣……不过你说的有一点是对的……”
薄淡的天光从头顶照下,热气吹开了降下的雪花,寒气扑入,令人精神一爽……天光下,皇帝的身影单薄而挺拔,他捺下了最后一笔。
“生于忧患,亡于耽乐……乱世,当用重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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