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珽的那一招,终究是发了出来,他联名了御史台诸官僚,在一月二十四号的这天,在晋阳多方势力互相角逐内阁已经渐渐支撑不住压力的时候,一本奏本上参到了皇帝面前,直达天听,奏本中,请求皇帝下令,命御史台、大理寺、刑部、吏部暂时统一调度……
御史台监察天下文武,大理寺、刑部掌控律法,而吏部则是考评天下官员政绩的重要机关,这几个部门,看上去简直风马牛不相及,但整理了一下事态发展的思维脉络,却不能不叫人心惊肉跳。
“祖大夫该是早就预料到会出现今日这般难对付发局面,所以提前准备了一下,我并不清楚具体……但,总是能猜到一些的……御史台负责参劾,揪人把柄,吏部提供往年考评进行参考,刑部和大理寺……负责执行,抓人下狱。”
暮色沉沉的天景,一处僻静雅致的宅院里,门窗都打开,料峭的寒风吹散了面上的热气,裴世矩抿上了一口温酒,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一环扣一环,纵使六镇的气焰再盛,也该歇上一段时日了……祖大夫庙算之才,属当朝无敌,无人能出其右,这整件事情,就是右相,都在被他牵着鼻子走,着,一人跪着,一个老者一个少年相对而坐,都是一袭燕居常服,悠然自得的样子。那少年生得眉锋锐利,凤眼开阖之间似有风雷赫赫,此时他悠悠然抿了一口茶,看见段深进来,微微笑道:“裴世矩走了?”
段深一揖到底,恭敬道:“禀陛下,裴弘大有要事要办,去办差了……”
“唔……你和裴弘大关系不错啊,他连这些话都敢跟你说。”
段深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但倒还算稳重,“臣与裴弘大是知交好友,他初为太子舍人之时,臣便因与其意气相投,故而结交……”
“裴世矩确实是有见地的,不过,太圆滑了,朕有时候真想把他赶到幽州了事……不过,他那一番话还真是抓住了其中三味……很聪明……”那少年笑笑,不置可否,眼睛瞥向一边跪着的人,“听了裴弘大说的话,你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那跪在地上双臂抖如筛糠的自然是段深的二叔段孝言,他跪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听得皇帝问话,只知道结结巴巴的说“臣知罪”,段韶看着弟弟这没出息的样子,幽幽的叹了口气……谁会知道原本该远在吕梁山猎宫的皇帝竟会突然造访呢?也好……私下里解决,求个情,总比陛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发落的好……
高纬面无表情,说:“朕准了祖珽的奏请之后,御史台参的第一本就是你,列了……二十七条罪状?你负责苑内果木种栽的时候偷工减料朕也就不说了,你任齐州刺史任上的时候贪赃枉法,朕也不想说了……你还……曾经依仗权势,逼妇通奸,草菅人命……朕自即位以来,三令五申,不准卖官鬻爵,你也当耳旁风,这些都不算什么……朕还听说,”高纬顿了顿,直视他的眼睛,字字如刀,“你联合了一些人,密谋造反……!”
段孝言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叩首不止,“陛下明鉴,臣不敢有反心,臣只是……只是,被祖珽这老匹夫逼得无可奈何了,这才联系了一些人想把他顶回去,万万不敢有反心啊!”
真是朝中小人千千万,祖珽这货惹一半!
高纬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两货原来穿一条裤子来着,不过后来段孝言明显淡出权力中心了,祖珽也就没再搭理他,这就让段孝言恨上了,时不时联合一些人要把祖珽撤下去,祖珽不借此机会重点报复才叫奇怪了……
高纬眉头皱的愈深,懒得再说些别的了。
“你写一分辞呈吧,朕兴许还能保你一命……再晚,就来不及了……
朕暂时就先不回宫了,朕也想看看,究竟是谁敢兴风作浪……!”
段韶的面色很有些复杂,也有些受宠若惊,陛下的下榻之处不是他们这里又是那里?这可是莫大的荣耀!于是他连忙下了榻,恭敬的拱手称是。
…………
真是已经变天了……
这是最后一刻,
在场所有人的想法。
不过,最可怜的还是裴弘大……
段深第一次对这位好友感到内疚了……
“弘大啊弘大,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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