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领头,大家正欲跟其一道振臂高呼,却在开口前就被堵了个死紧。
季三昧披着衣服,冷声道:“闭嘴。”
于是,在场没一个人再能开口言声。
随即他浅浅一笑,对李环轻声道:“多谢李姑娘救命大恩。今日季某算是还清了。……季某人性情古怪,睚眦必报,但愿李姑娘日后别再与我相见。”
他信手一扬,那些含着村民们无尽恐惧的火炬纷纷脱手而出,绕着季三昧盘飞旋转,火星燎燎,四散飘飞,宛如鬼火。
季三昧在卫汀的搀扶下,缓慢地踱出重围。
当时,李环并不知道失去女儿的龙法师是何时潜伏在房屋四周的,她只记得耳边传来了一柄锐利的桃木剑迎风劈入血肉的声音,继而,李环的目光中染上了一片可怖的血色。
随之而来的是卫汀的惨叫。
“三昧不要!”
季三昧的余力只够把龙飞安拍晕在房屋外壁上,在做完这个动作后,他趴在了卫汀怀里,连捂住残臂的力气都耗尽了:“走。”
卫汀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的手!……”
季三昧:“不要了。”
这是卫汀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那之后,李环就再未见过他。
他甚至没有再看李环一眼,只抱着季三昧仓皇逃去。
李环的躯壳在沂水里浮沉,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已经死去了。
当年之事过后,她不是没有愧悔,但她反复告诫自己,自己说的不是假话。
即使她清楚季三昧没有半夜偷偷去挖什么妖核,但他若是想做什么,不是躺在屋子里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了吗?
大家不是在他的房里搜出了龙英的鞋子吗?
退一万步说,他引得姐姐为他倾心,害得姐姐被有心之人抽去了魂魄,也不是全然无辜啊。
经年累月的谎言,让她再次见到肢体完整的“季三昧”时,又愤怒又兢惧。
他为什么要回来?他竟然还敢回来?
他……他回来要做什么?
愤怒让她兜头泼了“季三昧”一桶水。
可她的良心又在模模糊糊地提醒她,当年的事情根本没有实在的证据,她理不直,气不壮,她根本做不出更加过激的事情。
现在,她的报应终于上门来了。
李环觉得自己已经被溺死,殊不知,在刚把自己的脑袋溺入河水中时,季三昧就在她身后含笑道:“李姑娘,别闹了。你还有姐姐,你不舍得死。”
她是在沂水畔长大的姑娘,熟识水性。于是,被控制的李环又挣扎着爬上了岸来,**地倒在了沂水亭中央,却仍呈溺水状,痛苦挣扎。
季三昧不意去打扰她的臆想和幻象,口中噙着烟枪,将碗里白生生的饱满莲子一一剥开,将绿色的莲芯取下,露出一个个空虚无比的内心。
把一碗莲子剥完,季三昧才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往亭外走去。
晚风乍起,他的一缕发丝被吹到了额前,他信步走到亭口,张口一吹,发丝又悠悠地飘回了原处。
季三昧转头望向了河边的一棵古柳,凝视片刻后,眼睛弯起一牙上弦月:“师父,天黑了,回家吧。”
沈伐石自树后走出。
季三昧问:“师父什么时候来的?”
沈伐石:“她没有来的时候。”
季三昧心下一突,面上却丝毫不显。他将一碗剥好的莲子递到沈伐石面前,言笑晏晏:“我好看吗,值得师父这样偷看?”
沈伐石心说,你好看与否,我都愿意看你。
但这话他只在心里转了一圈,他将目光投向了亭中的罗夫人。
季三昧举起手来,替自己澄清道:“我没想逼死她。我只想让她自己心甘情愿地下一趟水。”
沈伐石仍是闭口不言。
季三昧性格本就如此,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几日前李环泼了他一桶水,他怕也是记到了现在,并叫她连本带利地还了回来。
他弯下腰来,把小家伙沉默地揽入自己怀中,拦腰抱起:“回家。”
季三昧对这样优厚的待遇很是诧异:“师父,我刚才可是说了不少混账话。你都听到了吗?”
沈伐石点点头,反问道:“说了那么多话,渴吗?”
沈伐石太清楚眼前这个人,他是天生的商人,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他可以单靠舌头逼死一个人。
然而季三昧唯一的好处,是对作奸犯科没有太大的兴趣。
不管如何,沈伐石就是爱这样的季三昧,不管是好的,还是恶的,都是季三昧。
季三昧不想沈伐石会对自己如此纵容,心下一喜,就把脸堂而皇之地埋入他的胸中:“不渴。”
他正在酝酿着一句肮脏的调戏之语,就听自己头顶上传来了一句淡淡的问询。
“……既然不渴,那我问你,卫汀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三妹:你不怪我?
法师:你对我说了多少混账话,我听习惯了,不会怪你。
三妹:那就好。
法师:反正将来你会哭着道歉的。
☆、第29章 螽斯(十八)
季三昧仰躺在沈伐石怀中, 眸光清亮如稚童:“师父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
沈伐石垂眸看他:“你不知道吗?”
这是二人第一次谈到过去。在此之前,他们小心翼翼地避而不谈, 就像剪刀的两片刀叶, 以为彼此碰撞在一起会伤到彼此, 可现在突兀地交合在一起,又发现不过如此。
季三昧沉默良久, 却不能给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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