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对不起。”抽回手,何子都别开眼,淡淡说道。
听见已经两个月没说话的何子都终于开了口,池尘眼睛顿时一热,选择性忽略她话里异常平静的语气。
他一直以来绷紧的神经终于得到暂时的松懈,喜不自胜地再次抓起何子都放在腹部的手,轻轻贴上他的脸反复摩擦,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小都,你、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我还以为……”
“因为没有意义。”
何子都从来没在池尘的面前如此直接地流露过深恶的情绪,他被这句话里的决绝狠狠地愣住,那只被他紧握在手中的手也趁这个空隙又猛地用力抽回,他的心也跟着一抽。
因为没有意义?没有意义?
他努力平静的眼神一下子又慌了。这两个月,他一直就处于这样的状态,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他到现在才明白,原来眼前这个女人早已经在他的心里落下了泪,所以他才能够完完全全感受到,此时她有多么伤心多么无助。
她被送进手术室抢救的那天,无端地,他眼前就莫名跳出曾经看到浑身是血的林绵儿时所产生的幻觉——那雪白的床,鲜艳的血和幻象中了无生气的女孩儿,如今都重合在了一起,如一个惊天响雷,打得他面若死灰,痛不欲生。原来他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把这个女孩儿驻进了他的心里,否则他当时也不会单单因为一个错觉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也许还要更早,或许是从听到她坚定地说会让他幸福开始,他就已经不自觉地把她放心上了。
怪他太愚蠢,那时候他的心连他自己都摸不清。
这两个月以来,他看着躺在病床上脸上不复往日生气的子都,心急如焚却不得不忍着,生怕一个疏忽他就磕着碰着她了。他知道,她的眼神里少了太多东西,同时又多了太多东西。她对他的情愫,她对他的温柔,她对他的包容,好像经过这场变故后就不复存在,代替这些的是悲伤、痛苦、心灰意冷……
天,他到底对她都做了什么?!她原本是那么乐天的一个小女生,无论什么时候嘴角眼里都带着笑,却因为跟了他这个混蛋受了伤。
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他不是没有发现笑容在她的脸上一点一点地渐渐变少,他也不是没有发现她会突然在不经意间发着呆流露的哀伤。
他甚至可以说,他很明显地感受到她因为他而发生的变化,可是,他什么也不说。其实他根本就不敢承认,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不敢接受那样的事实——即使是他伤了她,即使她是因为他而失去了那么多。
说白了他不过是个胆小鬼,他实在害怕,他怕自己一个心软就会放了她。天知道他有多害怕会失去她,自己的身边再也没有她,天知道他多想把她绑在身边天天盯着她……
现在呢,都毁了,他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他再也没法子看到子都眼里对他浓浓的情意了,而这一切,竟然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不!绝不!不能放手!他绝对不能放手!
既然是他伤了她,那好,这剩下的时间就让他好好给她疗伤,好好弥补她。她哭也好,闹也罢,他都待她好,他都爱她,他把他心底里的话都说出来给她听。他可以把他的心都掏出来给她,这颗心,她可以践踏,她可以唾弃,她想干什么都可以,他都宠着她爱着她,只要、只要她不离开他,只要她还待在他的身边……
“肚、肚子饿没?我刚刚出去买了些你爱吃的煎饺,这家店在纽约可是出了名,他家的东西啊,可是要……”
“池尘!够了!求你收回这副假惺惺的姿态!让我恶心!”也许是脑海里纷至沓来的回忆让何子都所剩无几的忍耐彻底崩坍,她歇斯底里地狂倒着带着刺的话语,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这样对池尘说话,会这样地把他恨到骨子里去。
这时,她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就是想让他疼,像她一样。
因为她实在是怕,怕那些压抑的委屈承受的痛苦一下子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背对着何子都在桌子上盛粥的池尘听到她的话,身子一僵。他以为他已经做好了面对她的斥责她的怨恨,却没想到真正听到她话语里深深的恨意时,他的心还是会那么的痛,甚至只是听她用疏远的称呼喊他,就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握了握拳又放开,努力调整了一番后,他捧起餐盒转身笑着向何子都走去。在她身边坐下,他小心地拿起一颗饺子在嘴边吹了吹,等温度差不多才伸到何子都的嘴边,满脸柔情地等着她张嘴。
何子都真是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其实她也从来就没弄清过他的心思。
难道就因为她摔了跤没了个孩子,他就刷地一变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喂她?柔情?呵,如若以前,他要这样做,她肯定又会误以为自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人,而现在老天爷偏生让她看见了不该看的,听见了不该听的,还因此失去了她的孩子。这男人身体里那颗冰冷的心,她是怎么捂也不可能捂热的。
他从来就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在表现他的愧疚,是想要弥补她罢了。
只可惜她已经不需要了。
“哼,池尘,你凭什么觉得我何子都会在失去了一个孩子后,还会接受你的这份假惺惺?”
“……小、小都,咱不闹了啊!乖,张嘴,吃口饺子,东西吃下去心情就会好起来的。来,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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