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候,与李姌的谈话不过日常中的小事,但对罗开先来说却是难得的满足。
盛唐诗人王维在诗句中写“独在异乡为异客”来讲人的心情孤寂,这句诗词恰是异常符合罗某人的心境,而且更为现实一点的概况是,罗某人站在所谓“故乡”的土地上,却已经是换了一个空间维度,更连时间轴都不是他曾经归属那个节点。
周围所有的三观都与自己的那一份迥然不同,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孤独,为了在这个时代能够有所作为,从东非到河西这一路上,他罗某人花费了多少心力?
那注定是个无法统计的概念。
即便这样,改变的人心和培养的人手仍旧没能达到他罗某人期望的水准,所以他仍旧是孤独的。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这时代身边人的心性要比后世朴实得多,至少对于忠诚二字贯彻得淋漓尽致,尤其是女人在出嫁之后更是专心维护自己的家庭上,只要她们的男人同样足够顾家。
所以截至目前,罗某人婚娶的两个女人成了维二能够认真沟通心事的选择,当然两个女人也有不同,不爱出声言语的葛日娜是个很好的聆听者,能说会说却不惹人嫌火辣性子的李姌却是此维二之中又唯一能够与罗某人思想互动的人选。
因了认知世界的不同,还有人生履历的不同,这种互动虽然还很浅显,但对罗某人来说已经弥足珍贵。毕竟他只是心志坚强的战士,并不是没有情感的杀戮机器人。没人能够对等沟通的孤寂心情,那决然不是好消受的,即便罗某人这种冷心似铁的家伙也不能免俗。
其实自从到这个时空,算起来罗某人手下至少又多了数百条性命,与后世完全不同的沾血杀戮中,他能坚持着没再陷入战场综合症的困境中,已经是难得的进步。
借助后世业余学习的心理学知识,他对调整自身情绪已经称得上驾轻就熟。
出现在罗开先身边的李姌和葛日娜两个女人,一水一火两个性格,更是恰到好处的缓解了他的各种情绪压力。
所以他的脸才不再是一张木然冷漠的木头脸,所以他才能用轻松而平和的心态对待诸般杂务。即便回答如今的“家乡”,也没有像在抵达埃尔祖鲁姆之前那般陷入沉迷。
好吧,说了这么多来解析罗某人的性格其实还是不够的,这样一个经历复杂的家伙,即便没有遇到跨越时空的际遇,也是能让战争心理学家们写下一本厚厚分析报表的沉重样本,所以在此便不多叙。
……
且说正题.
被新婚娇妻安抚得心境平和了下来,罗开先便开始了接下来的忙碌。
宋国在部署绥州的驻军或者说边军总有二十八寨,眼下因为时局安定,驻守的边军或调拨或遣散,仅剩下了十四寨。
鱼骨寨相邻的几处营寨并未空置,那里的几个军寨每个尚有数百或上千不等的宋**士,从地势上来看,鱼骨寨处在几个宋军营寨的外围,属于防卫兼且监视的范畴。随行的亲兵感觉有些不爽,罗开先对此却未有异议——按照他的理解,若是宋国边军对他们这一行众多人没有丝毫防备,那么只会有两种原因,一是对方严重失职,二是对方有所图谋。
很显然,前者是不现实也不可能的,后者则绝不是任何人所希望看到的,包括刺史李继冲。
早饭过后,整理好仪容,罗开先带了五十亲兵开始四处走访——他要忙碌的事情很多,首先要做的并不是拜访各处宋国官员,而是筹备之前李姌提过的祭祀一事。
所谓祭祀,其实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的举动——掩所有人耳目,包括罗开先身边的“自己人”,因众人皆知这绥州是他罗开先的祖籍所在,他若是不做点什么,反倒显得迥异于人——按照东方人留恋故土的情怀,远归故土的游子怎能不拜祭先人?
当然,祭祀本身也是罗开先缅怀后世的一种精神寄托。
入乡随俗也好,纪念自己的本心也罢,按罗开先的思维逻辑,做戏要做全套,为了避免让人摸清自己的底细,也为了少些不必要的麻烦,更是罗开先正式接触东方族群的开端(之前的工匠营后人和散落在西域的流民显然不能算东方族群的主流,他们或多或少都丢了祖辈的传承),所以他并不介意做些表面功夫,比如说祭祀。
祭祀这种事情,在后世大多不过是为了安慰人眼的过场戏——无论东方还是西方,但在这个年代,却是相当重要外加麻烦与琐碎的一件事。
好在绥州虽是边镇,却也并不缺乏人口,眼下非是战时,二十八寨中的主城寨里面也并不是只有宋人边军,照样还有平民和商旅,借助刺史李继冲的人情关系,还算顺利的请到了几个通晓祭祀礼节的年迈长者——不同于旁事,哪怕是为了彰显诚意,祭祀这种事情还是必须罗开先亲力亲为的。
包用了主寨当中最大的酒馆,当着几位长者的面,几句客套之后,罗开先开口直入正题:“诸位长者,罗三幼时曾听家中长辈倾诉故土之景致,如今万里归来,观故土风情,却难辨东西。如今某想遥祭一番家中先人,不知几位长者何以教某?”
诸老中为首的也最年长的一位是时下绥州本地大姓杨家的族老杨犒,这杨老汉稀疏银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挽起,扣着一顶土黄色沙狐皮帽子,脸上留着一把同样银白的长胡子,身上一件黑色皮裘,看不出质地,制作考究,显然并非凡物,或因家境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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